俄式百年孤寂

秉燭夜話第五集殺人事件

　　——以下與實際人物、團體無關XD

　　＊

　　美少女吐維死在書房的地板上。

　　美少女吐維的身側，正確來講是腦袋旁邊，擺了一本厚得像字典一樣的書籍，書封上寫著《秉燭夜話五——秉燭之章》等字樣。

　　而倒在書旁邊的美少女吐維頭破血流，腦袋後面被砸了一個三公分平方大小的傷口，雙目緊閉、仰躺在地，顯然已經失去了她寶貴的生命。

　　這顯而易見是一起悲慘的殺人事件。為了找出凶手，作者筆下的偵探們和偵探們的後宮……和偵探們的助手們齊聚一堂，開始了抽絲剝繭的推理。

　　「……凶器很明顯應該就是那本書吧？」李知之推了一下黑框眼鏡。

　　「嗯，跟據傷口的大小和出血狀況，死者應該是後腦遭受到鈍器傷，傷口的形狀也和這本書的缺角相吻合，初步判定應該是被這本書從後面擊中腦袋當場死亡沒錯。」

　　法醫徐念長蹲在美少女吐維旁邊，戴著白手套翻動著美少女吐維的身體。之所以一直強調美少女是出於作者的堅持，請各位不要太在意小細節。

　　「是說這本到底是什麼書，書皮看起來像一般市面上的輕小說，但是卻厚達2.5公分、重量高達750公克，這種小說看起來一點也不輕不是嗎？」

　　Q蹲在少女吐維的身旁，嫌惡地拿起那本色彩鮮豔的書籍。

　　「你的文創資訊也太落伍了，所謂的輕小說又不是指重量很輕，輕小說指得是題材輕鬆、角色萌、可以讓人輕易進入狀況、看完又不會負擔的作品。」A在他身後拿著書翻看著。

　　「比如說？像是刀劍○域或是幼○戰記之類的嗎？」

　　「為什麼你都要舉一些一點都不輕的例子，秦子軒？」

　　「不要叫我那個名字！我叫作Q，誰要叫那種充滿徐志摩年代風情的文青風名字啊！」Ｑ難得炸毛了。

　　「總之，凶手會使用書籍當作凶器，至少代表凶手應該持有這本書，而且這本書看起來很新，恐怕是剛從書店買回來的。」

　　律師紀嵐一樣戴著手套，坐在書房的秘書椅上，他沒有靠近屍體，只是兩手支在下顎沉思著。

　　「那可不一定，本書的作者就是死者吐維不是嗎？有可能凶手是直接從死者身上取得的。像台○角川每次都會寄給作者十五本樣書，作者又不能拿去網站上拍賣掉，要是被拆穿就黑掉了，根據我的調查，吐維每次都會拿台○角川的樣書當作書櫃的踏腳墊，凶手很可能就是從那裡拿到書的。」

　　方孟夏推著輪椅，在書櫃附近轉了一圈，果然在一個巨大的紙箱裡找到成堆的《秉燭夜話五—秉燭之章》樣書。

　　「是說為什麼這本書會厚成這樣啊，再怎麼說一本三十萬字都太誇張了……」A感嘆著。

　　「據說是作者原本以為會出成上下兩集，但經出版社告知預算不足，畢竟印封面也是很花錢的，出成上下兩集就要花兩次封面的錢，作者的印量又只有少少○千本，基於成本考量就只好擠在一本出完。再打上『重磅出擊』、『誠意滿滿』的字樣就可以加以掩飾。」Q邊用電腦谷歌邊說。

　　「……你就這樣若無其事的把作者的印量爆出來好嗎？這不是業界機密嗎？作者都要哭了。」

　　「但是好可惜，明明是新書，卻被當成凶器使用。」徐念長惋惜地說著。

　　「沒關係，反正作者的書賣不完也是庫存，拿個一、兩本當作凶器也算是廢物利用。」知之冷酷地推了下眼鏡。

　　「說到底這種書名在輕小書裡就注定沒有好下場吧，《秉燭夜話》，現在哪本輕小說還會叫這種復古的書名。」

　　Q無情地說著。

　　「現在的輕小說書名至少都要長達十個字以上，而且還要盡量把小說大綱濃縮到書名裡不是嗎？以這本《秉燭夜話》為例，如果叫什麼《男生宿舍好不容易來了個女房客，沒想到掀開裙子一看竟是大鵰！》，或是叫作《以為終於可以吃到父子丼的我，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入贅到了龍宮》，銷路會好很多吧？」

　　「這種書名完全誤導讀者吧……而且你後面那個書名根本就暴結局雷了吧？給我向還沒看秉燭夜話第五集的讀者道歉！」

　　「咳，我們先討論正題好嗎？死者……美少女吐維到底是被誰殺死的？」

　　徐念長終於忍不住舉手了。

　　「依照一般的程序，首先應該從死者最親近的人開始查起。比如朋友或是親人之類的。」紀嵐始終坐在秘書椅上。

　　「但是死者好像沒什麼朋友。」

　　李知之拿著金色的iphone六，邊扶著眼鏡邊檢視著。

　　「最後一則通話紀錄是上個月初，相簿裡面也沒有和朋友出去吃飯或是出遊的照片，百分之八十的照片都是拍家裡的貓。」

　　「……等等，為什麼你有死者的手機？而且我記得她有設密碼啊？」

　　「這種程度的密碼，我不用三秒鐘就駭進去了。」身兼駭客技能的李知之又推了下眼鏡。

　　「但死者有結婚不是嗎？先生的照片呢？一般如果妻子被殺，最先被懷疑的都是丈夫或情人不是嗎？」

　　「這個是他先生嗎？」

　　A湊到李知之身後，指著吐維手機裡大量某帥哥的照片。

　　「這個應該是二宮和也，某個當紅日本偶像團體成員。」Q開始谷歌。

　　「……這女人真的結婚了嗎？手機相簿裡只有二宮和也和貓也太扯了吧，她跟她老公真的有實質婚姻關係嗎？」

　　「以這狀況看來，死者的先生似乎不太可能是凶手，要從別的方向思考。」

　　方孟夏推著輪椅移動到屍體旁。

　　「如果凶器是秉燭夜話的話，死者又是筆耕為業的作家，會不會是因為寫作相關的糾紛才是殺人動機？」

　　「比如出版社的責任編輯嗎？因為作者本來說好三年前的七月要交稿，結果三年來音訊全無，結果今年三月忽然說可以交稿，但等到三月底又說要等到四月底才能交稿，一拖拖到五月中才交稿，一交就是超爆字數的三十萬字。責編好不容易終於在漫博出版日前把它校完，但校完的同時精神也崩潰了，於是就拿好不容易出版的書殺害了作者，這倒是很有可能。」李知之撫著下顎說。

　　「好過份的作者……被責任編輯謀殺只是剛好而已。」

　　「這樣的作者居然還有出版社願意讓他出書，還替他辦簽書會，他是有送錢給出版社嗎？」

　　「啊，會不會是其他作者？」

　　徐念長又舉起了手。「那個，推理小說不是常有這種情節嗎？有作家因為嫉妒同行的才華，所以殺害了對方之類的。」但現場立刻響起一陣反駁之聲。

　　「你覺得有人會嫉妒死者的才華嗎？」

　　「好像不太可能。」

　　「死者嫉妒別的作者才華還差不多吧，死者可是那種會在網路上偷偷谷歌自己小說的心得，要是谷歌不到還會陷入低潮，蹲在角落碎碎唸說：為什麼別人的小說都有心得、我都沒有……出書的時候還一天刷十次金○堂的即時排行榜的傢伙。」

　　「好陰暗潮溼的作者……」

　　「而且作者以前在PTT某知名BL版連載小說時，還創下十篇連載用十篇不同ID發表的紀錄，而且不只發文用馬甲，作者還用馬甲創了獨立的部落格、噗浪帳號和BBS個版，完全裝成另外一個人發表了將近百萬字的新作品。」

　　紀嵐看著手上像檔案夾一樣東西，把幾張檔案抽出來發送給在場的眾人。

　　「這作者是有雙重人格嗎？」

　　「寫個小說心機這麼重，不累嗎？」

　　「身為被他創作出來的角色，我都替她感到不恥了。」李知之默默扶了下眼鏡。

　　「怎麼覺得這個人被殺只是剛好而已，我們還需要要幫她找凶手嗎？」方孟夏冷淡地問。

　　「這樣的話，凶手有沒有可能是讀者？」

　　發問的人是聿律，他站在紀嵐身後很久了。

　　「按照你們的說法，感覺他得罪了不少讀者，那會不會是哪個讀者看她不爽，把她殺掉的？」

　　「凶器是用《秉燭夜話五》，雖說也不排除這集的厚度堅實，剛好可以當作凶器，但說不定這個凶器另有別的深意。」Q開始在房間內踱步。

　　「難道說，殺人動機，其實和《秉燭五》的內容有關？」李知之心中一動。

　　「根據讀者在網路上的心得，這部根本是CP大亂鬥，結局雖然看似是A和B在一起、C和D在一起，但事實上A又一往情深地守著像毛利小五郎一樣沉睡的C守了一百年，而B只是在A守著C那一百年期間纏著A順便免費陪睡而已，然後D這一百年對C不聞不問，算準了C差不多要醒來又突然冒出來把C撿走，撿現成便宜還沒賠償A這一百年來的伙食和洗衣費用。所以有人覺得結局根本應該算是AC，AB和CD只是煙霧彈而已。」

　　Q又開始谷歌別人的心得。

　　「等等，什麼ABCDFG的，是在算三角函數嗎？」

　　「也就是說，有讀者因為不滿這部作品的結局CP，光是吃書燒書拔頭髮還不夠，最終乾脆拿這本書把作者打死嗎？讓寫出這個結局的作者贖罪嗎？」方孟夏沉在輪椅裡沉思。

　　「慢著，如果是這樣的話，逼作者改寫結局不是比較快嗎？殺了作者以後就沒書可以看了。」

　　「而且作者在八月十二日下午四時三十分準時在台北市信義區的世界貿易中心漫畫博覽會場A舞台要舉辦《秉燭夜話》完結感恩簽書會（https://goo.gl/wr6QZr），作者會親自到場分享創作心得還有問答遊戲，回答問題還可以獲贈作者親筆簽名的個人誌，現場還開放一百名讀者可以和作者親密接觸獲取簽名。如果真要殺死作者的話在簽書會上動手就好，不需要甘冒風險潛入作者的房間吧？」

　　「靠這根本是趁機宣傳吧？還有在小說對話裡放入網址這是可以被允許的嗎？！」

　　「所以說凶手不是編輯、不是其他作者，也不可能是讀者，那到底凶手會是誰啊……」徐念長困惑地皺起眉頭。

　　「會不會是角色？」發言的是紀嵐。

　　「角色？」聿律一愣。

　　「唔，這麼說來確實有可能，以作者後媽的個性，如果說哪個角色命運太過坎坷，在被虐到受不了的情況下一時失手殺了作者，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方孟夏陷入長考。

　　「那會是哪個角色？那不就在場每個人都是嫌疑人了嗎？」

　　「還好吧，我也只不過是從小被綁架，被綁架犯性侵害了十年，綁架犯還在我面前自殺讓我沒辦法報仇，好不容易逃脫出去又遇上個白目CP還被搞到斷手斷腳住院住三個月而已，我真的一點都不怨恨作者。」李知之嗓音平靜地說。

　　「我也沒有怨恨作者，我也只不過是小時候被綁架，被綁架犯猥褻之後還愛上自己親哥哥，被注定無法成立的戀情折磨了三十年，都快更年期了好不容易遇到看起來可能成立CP的對象，那個對象又因為砲友生病死了無法接受我，搞到現在書都出了三年還沒辦法修成正果而已，我也完全沒有怨恨作者的意思。」紀嵐安靜地推了眼鏡。

　　「我一點也不怨恨作者，即使他跑去寫了那麼多作品，但我的作品卻始終倘在電腦裡，至今五年，連傳說中不可能完結的秉燭夜話都寫完了，作者現在卻寧可去寫J禁小說也沒有填我坑的意思，我也完全對作者沒有怨言。」方孟夏淡淡地說。

　　「我、我好像感覺到四面八方而來的殺氣……」A默默地抖了一下。

　　「不過說到角色的怨恨，最不爽的應該是這本書裡的主角不是嗎？」

　　Q默默指了下染滿鮮血的《秉燭夜話五》。

　　「有嗎？他也只不過是第一集被斷手斷腳、第二集差點被野獸強姦、第三集被作者玩死之後又強制復活、第四集被觸手PLAY又搞死一次之後身體被自己的老爸穿了回收再利用。只是這樣而已，也沒多悲慘啊。」

　　「我覺得我好像被安慰到了……」

　　「我也是……」

　　「但如果是顒衍，應該不需要用重物砸人這麼麻煩的殺人方式。《秉燭夜話》是靈異小說吧？主角用法術就可以輕易把作者幹掉不是嗎？」方孟夏提出異議。

　　「說的也是，而且作者現在還在執筆以《秉燭夜話》主角為主的前傳故事，還是主角大學時代和大學同學間纏綿悱惻的靈異小短篇，現在在長佩論壇和作者的粉絲專頁熱烈連載中，如果他現在殺掉作者作品就無法完結了。」

　　「……上面那個又是宣傳吧？是宣傳吧？！」

　　「唔……那真的難倒我了，感覺上不管是誰都不可能成為凶手。那死者的死到底是誰造成的呢？」許懷沙困擾地歪了下頭。

　　「刪掉所有不可能選項的話，就只剩下一個了吧。」方孟夏淡淡地說。

　　「啊，難道說……」A擊了一下掌，「是自殺？」

　　「自殺？作者自己拿書砸自己的頭嗎？」徐念長瞪大眼睛。

　　「以這個作者來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畢竟她定期就會因為寫不出後續、想不出結局、寫的東西跟大綱相左、角色感情發展不如預期、讀者反映不熱烈、書上市之後賣不好、在網路上不小心谷歌到負評、被匿名版中傷、同人場的攤位被隔壁排太長的隊伍擋住、單純只是大姨媽來了心情低落、去小七買茶葉蛋卻發現店員才剛放下去煮蛋都是白的……種種雞毛蒜皮的原因而精神崩潰，然後把自己的版和部落格都砍光光ID自殺。」Q彈了下手指。

　　「而且這種事情而不只發生過一次，光是她的個版，從零八年開版以來至少就地圖砲式的毀滅關版了四次，導致有些讀者光是版友證就填了三次。」

　　「還有她動不動就會在自己噗浪上吶喊說好痛苦、好難過、寫不下去了、人生好無趣、好想死、就算我死了也沒人會為我傷心之類的負面言語。」

　　「她是太○治嗎？還願意理他的讀者未免也太佛心了……」

　　「請不要侮辱日本文豪。原來如此，自殺確實也是一個可能性。」

　　李知之又開始看作者的手機。

　　「不過，我覺得她不會選在現在自殺，她為了這本《秉燭夜話五》的出版耗盡心力，還特地開了刊物心得表單，辦了活動要讀者寫心得感想給他。以作者的執著和陰溼程度，在等到有人給他心得之前，我也覺得她不會輕易去死。」
　　
　　「我怎麼覺得這好像又是在宣傳……啊算了。」

　　「再說，她在陰陽師課了將近新台幣三萬塊，還沒有抽到傳說中的彼岸花，她現在一定相當不甘心。在成功抽到躺贏花之前，我不認為她會輕易去死。」

　　「好、好可怕的執念，好敬業的課長……」眾人感到敬畏。

　　「但是好奇怪啊……如果說作者既不是被人殺掉，又不是自殺，那到底是怎樣？難道說這個謎題，竟然沒有解答？」這回換A感到困惑。

　　李知之撫了下唇。「不，還有一個選項沒有被刪除。」

　　「什麼？」

　　方孟夏也抬起頭來，「原來如此，的確是還有一個選項。」

　　「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紀嵐推了下眼鏡。

　　「嗯，除此之外，也沒有別的可能性了。」Q闔上了手上的書本。

　　「到底是怎麼樣啦？別賣關子了！偵探役角色就是這點最討人厭了！」

　　「如果說推理的結論，是『沒有任何人造成死者的死亡』，但在自然法則下，人會死一定有原因，如果說無論如何都找不到『讓她死亡』的原因，那麼答案，就只剩下一個……」

　　「『死者根本沒有死亡』……對吧？」

　　房間裡的眾偵探助手一起把視線投向了還趴伏在地上，滿頭滿臉血的某作者。

　　「我從一開始就覺得奇怪，怎麼會這麼剛好，作者剛出了《秉燭夜話五》，這本書就被當成凶器……」知之緩步走近。

　　「而且雖說是讓角色們一起推理出凶手，但過程中卻不斷出現謎樣的對話，還有莫名奇妙的大量置入性行銷……」方孟夏嘆了口氣，滑動著輪椅。

　　「再加上秉燭夜話的銷量不如預期，以該位作者的個性，顯然不會就這樣算了。說來也是我太被案件束縛，才會沒有看見最顯而易見的真相。」紀嵐總算從倚子上站了起來，踱著步靠近屍體。

　　「所以這個案件的重點，不是作者的死亡，而是『凶器』，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作者為了宣傳『凶器』，才不惜設下的謎題。」

　　Q抱著雙臂，站到死者身前，和其他幾個人一起注視著眼前的。

　　「這就是這起《秉燭夜話第五集殺人事件》的真相……我說的對嗎？」

　　臉部朝地的美少女作者依然緊閉著雙目，唇角卻微微的、悄悄的，揚起了一絲詭異的弧度。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