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分類:像大樹一樣高(網路試閱)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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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如果讓立樹繼續住在愛文阿姨那裡,立樹會覺得不開心嗎?」

  立樹這回沉默了很久,我發覺就算是六歲的孩子,竟也彷彿知道這個回答的重量。那是足以決定他一生、或許也是很多人一生的回答。

  「不會。」立樹最終,還是搖了頭。我想他是個誠實的孩子。

  但他立刻又拉住了我,「可是我還是想和恆恆在一起,我想常常看到恆恆。」他急切地說:「如果跟阿姨住,就會看不到恆恆的話,那我不要。」

  我看了愛文一眼,她不知道何時又站在旁邊偷偷掉起淚來,這回小K還拿了手帕給她,她就一邊吸鼻子一邊聽我們說話。

  「恆恆會經常來看你,隨時都可以來。」

  愛文也跟著蹲了下來。「不管立樹住在哪裡,都沒有人會丟下你,如果立樹想去住恆恆那邊,那愛文阿姨也會常常過去看你。所以立樹,你不要擔心,沒有任何人會強迫你,你可以盡情地說出你想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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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我也無法否認,在聽見楊昭商提議的那一瞬間,我忽然有種眼前那層黑幕揭開了、彷彿看得到一點路腳的那種爽快感。

  我也有點感謝楊昭商,他應該是看出我這些日子的消沉,他會特地來和我擠一間屋子、做那些菜給我吃,還為我介紹那樣的工作,全是因為要替我打氣,讓我在沒有了立樹之後,還能為往後的人生勇敢走下去。

  在某個晴朗的晌午,我向清潔公司遞上了辭呈。

  我們那組的媽媽聽到我要辭職,似乎都相當遺憾的樣子,畢竟以後就少了一個可以讓他們性騷擾的員工了。

  不過我們公司來來去去,這種工作流動率和替代性本來都很高,因此組長也只是握了握我的手,感謝我這些年的配合,就撒喲那啦了。

  辭職之後,我後來還是按照原訂計畫,搬進了楊昭商在山腰上的那個家。

  一來那裡離我接下來想工作的地方較近,二來,我也不好意思再讓楊昭商繼續用我家那個破得要命的廚房了。再說一直待在那裡,會讓我動不動就想起立樹,有時候楊昭商不在,我一個人在家時,看到立樹以前用過的東西,還會忍不住想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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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正桓吳先生,請你把我的兒子,林立樹還給我,可以嗎?」

  我心驚肉跳,秀朗依舊保持著微笑,坐在榻榻米上一動也沒有動。但我卻忍不住後挪了挪,靠到與廚房相隔的櫥櫃上。

  秀朗似乎沒注意到我的驚慌,只是安靜地說:「再過幾個星期小學就要開學了,我給他選得那個學校,開學早一點,我得在開學之前,帶立樹先去適應環境。那裡的學生幾乎全是大企業子女,要是出了什麼差錯,恐怕會被人欺負的。」

  他又回頭望著我。

  「所以我今天一定非帶走立樹不可,否則就來不及了。你能明白嗎?正桓。」

  我指尖發抖,看了一眼立樹,他早躲到廚房的一角去,和我一樣警戒地遙望著他的父親,就像第一天來我家時,對待我的方式一樣。真是隻懂得危機處理的小動物。

  「為什麼……這麼執著於立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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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有再聽她說下去,沉重地闔上了我家的房門。

  ***


  巴爾札克去世了。

  其實說是去世,也不是什麼特別悲傷的事。這隻老鼠被我養了兩年,每天吃飽飽睡好好,安逸到最後連滾輪都懶得跑,他在睡夢中壽終正寢,結束他好命得不得了的鼠生。

  是立樹發現他走的,有一天他比我早起,我起來就發現他站在籠子旁,手上拿著巴爾札克的飼料。

  「恆恆,巴巴札札不動了。」他擔憂地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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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睡得前所未有的酣熟,一晌無夢。

  ***

  
  那天星期日,我和立樹又去了一趟大山公園,為立樹媽媽種的樹澆水。

  立樹用新的澆水器,在公廁裝了滿滿一桶水,細心地在樹的周圍繞了一圈。樹比我上次來看的時候又高了許多,我和立樹合力在旁邊裝設了簡單的支架,避免他被強風吹倒,我們還買了一小包堆肥,一起埋進小樹的根部。

  我看著那棵樹,在樹前面蹲下來,雙手合十。立樹也學我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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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直到太陽都出來了,才和楊昭商相偕著送立樹回去。離開前我又回頭看了眼長廊,心裡想著回家後,一定要找根柱子,好好地紀錄立樹每一刻的成長。
  
  ***
  
  
  夏天的氣息悄悄地逼近,立樹的六歲生日也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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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否則我真的無法保證,我還能自你心中保持著原來的形象。你會發現那個幼稚園園長楊昭商,其實遠不如你想像的那樣和善、那樣冷靜、那樣……高尚。」
  
  ***
  
  
  「你怎麼啦,親愛的正桓?」耳邊傳來老闆親切的問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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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僵在那裡,但在我反應過來之前,立樹越過我衝了過去,「爸爸!」
  
  我退了兩步,看著立樹投到那個男人的懷抱裡。秀朗一邊撫著立樹的頭,一邊笑得開懷,「樹樹,好久不見了,你長這麼大了啊!怎麼樣,有沒有想把拔啊?」
  
  我張開了口,嘴唇卻哆唆得發不出聲音。秀朗邊笑邊從身後掏出一個大盒子,看外型應該是玩具飛機之類的東西,在立樹面前搖晃。「你看,把拔給你買了什麼來啊?」
  
  秀朗不愧是秀朗,連對白都和我腦子裡的連續劇模組一樣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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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無法取代他的父母,也無法取代他父母本該為他做的事……不論多久,我就只是他的恆恆,做恆恆該為他做的事。」
  
  楊昭商聞言默默地走了段路,他把手插進褲袋裡,忽然開口。
  
  「其實我也有事情沒有告訴你。」
  
  我怔了一下,想說他該不會要告訴我,他其實是動物園的猩猩誤中基因射線而進化成 人類之類的,實驗室的人正在追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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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訝異地回過頭,但立樹已經返過身,全身縮進被窩裡,帶著淺淺的笑容睡著了。
  
  ***
  
  
  話劇表演的日子很快就來到,我特別請了一整天的假,不去打工,也不做代工,一早就去幼稚園幫忙布置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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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跟你出去吃飯啊,你可以把他當作是約會的邀請。」楊昭商說。

  立樹拿著新的寶劍,在一旁揮舞著排練起來。帶大班的女老師來到圖書室門口,向園長打了招呼,就下班了,幼稚園裡又如往常一樣,只剩下我們三個人。

  我在心裡至少閃過一百個念頭,推敲了一百個楊昭商說這句話的用意。

  「我在清潔公司已經吃過了,抱歉。」我最後採取不痛不癢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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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馬上就過去。」
  
  我放下手機,馬上去和組長交涉。可能是我看起來真像個憂急交加的父親,組長竟然意外地開明,他叫我馬上過去,請假的時數之後加班補回來就行了。
  
  我慎重向組長致謝了幾次,就搭上往幼稚園的車。衝進安置立樹的小教室時,楊昭商和一名女老師都陪著立樹。我一眼就看到立樹的眼角下青紫了一塊,眼睛紅紅腫腫的,像是有哭過的樣子。
  
  我終於可以理解,為什麼有些家長一聽到孩子在學校被欺負,不分清紅皂白,衝到學校就興師問罪了。雖然楊昭商有跟我解釋過,我還是覺得一把火從肚子裡升上來,恨不得把那個跟立樹打架的小孩抓過來揉一揉搓一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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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我替你按摩嗎?」

  楊昭商的聲音忽然在我背後響起,我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楊昭商那雙比一般成人都要寬大的手掌已經按上了我的肩。

  我吃了一驚,身體立刻本能地起排拒反應。

  但楊昭商的手又暖又充滿力道,姆指剛好按在穴道上,瞬間僵硬的血液像是活絡過來似地,從腳趾一路通到四肢百骸,舒服得讓人忍不住想開口呻吟。

  雖然很沒用,但我的身體在瞬間就放棄了抗拒,任由大猩猩在我的背上揉捏推拿。

  「……你還真是什麼都會。」我把頭埋在雙臂間,悶悶地說。

  「我前妻是做Sales的,回家也常腰酸背痛,我常像這樣幫他按摩小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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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留著,馬麻才知道我回來過了啊。」
  
  我低頭專心替他繫鞋帶,掩飾住那瞬間湧上喉口的哽疼。
  
  我想我從來沒有想過立樹的心情,也不曾站在立樹的角度來看事情。
  
  我只想到自己,想到自己的不便、被秀朗拋棄有多麼不甘心。卻不曾想過這麼小的孩子,乍然被丟到一個陌生人家裡,被 迫要和一個不認識的人生活,以往熟悉的親人全無音訊,要是在一起的人好相處也就罷了,偏偏又是像我這樣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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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園長也不敢一個人吃飯啊,所以才老是找這麼多人一起吃。」楊昭商環顧了一切餐廳,他又捱近那個男孩,「告訴你一個秘密,園長晚上也不敢一個人睡覺。要是床上只有園長一個人的話,就會寂寞到哭出來。」

  他刻意壓低了聲音,好像這真是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那個昶育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園長直起身來,挺直了下腰。

  「你覺得園長很膽小嗎?要不要檢查園長有沒有小雞雞?」

  楊昭商作勢要脫褲子,昶育小朋友已經完全被唬住了,他忙拚命搖頭。

  「為什麼不要?」楊昭商問他。

  「園長一定有小雞雞。」

  「為什麼覺得園長一定有小雞雞呢?」楊昭商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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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恆恆……恆恆!」

  ***


  剛分手那段日子,我很不甘心。

  我整個人都被裹在一桶名為「不甘心」的液體裡。不管吃飯的時候也好,睡覺的時候也好,這些有毒液體腐蝕著我,讓我整個人都變得很不對勁。

  我想要像個懂事的大人一樣。事實上剛開始秀朗和我在一塊時,我也很明理地有心裡準備。秀朗總有一天要結婚、要繼承家業,要像個正常男人那樣生活。

  所以我也很中二地想,我到時候一定可以大義凜然地讓出床邊的空間,擺上刻有另一個女人名字的神主牌。我是男人,好男不跟女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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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他一見到我回頭,就立刻縮了回去,恢復乖乖坐在椅子上的姿勢。

  我在一家清潔公司當臨時派遣員工。剛和秀朗分手的那段日子裡,我被秀朗的爹還有愛文全面封殺,我的名字被送到了所有和秀朗家有生意往來的機構裡,上至政經名流界下至打掃搬運公司,全成了我的拒絕往來戶。

  我直到那一刻開始,才知道過去的自己有多麼天真。感覺就像一隻綿羊鑽進了獅群裡,還以為身邊的小獅子可以一輩子保護自己。

  林家做到這種地步也實在誇張,畢竟我沒背景沒人脈,抽去秀朗,我這個人就只個平凡的白目而已。怪就怪在當時我年少輕狂,被甩了不甘心,還跑去找他老爸當面嗆聲,讓獅王感覺到小小的危機,才會這樣拿大炮轟小鳥。

  我當時說是命懸一線也不誇張,看來我的屍體沒灌著水泥從台灣海峽被打撈起來,還得感謝獅王的佛心。

  我不知道秀朗知不知道這些事,但從那天的表現看來,就算他知道,他也會白目地覺得沒什麼大不小,我身為男人應該挺得過去。

  有的時候,我真的會很深切地希望自己是個女人。部分同性戀到最後會跑去變性,這不單只是性別認同的問題,還是現實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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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託你,算我求你了,全世界就只剩你可以幫我了,恆恆。」

  我看著站在門口的小男孩,無言地望著站在他身邊的男人。

  好好的星期天早上,我還穿著四角內褲,腳上踏著夾拖,頭髮沒理、鬍子沒刮,連鼻毛都露了一截在外頭。本來想說給他睡到日上三竿,幸福地在床上滾來滾去,沒想到連七點都沒滾過,門鈴就不識相地響了。

  我打開門,又立即關上門。因為看見了極度傷眼的東西。

  「恆恆!」

  門外響起殺豬般地哀鳴,這世上會這麼叫我的人向來只有他一個。我其實叫吳正桓,這個中文零分的白癡,第一次在名單上看見我時就唸錯了我的名字,而我當時也夠白癡,竟就這樣讓他一直叫下去。

  顯然過了六年他毫無長進,繼續叫錯我的名字。比起他的臉,我更不想聽見他叫我的聲音,在兩害相衡取其輕之下,我還是一邊搔著頭,一邊重新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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