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裡?你確定?」
「嗯,在這裡。」
他把頭埋進紀宜的臂彎,又摸索地找到他的胸膛。紀宜忍不住微笑起來:
「可以是可以,只是這裡什麼也沒準備,還有這張床,我擔心做到一半我們會滾下去,到時候驚動你媽就不好了。」
提到餅姨,介魚也真的顧慮起來,他的確滿難想像媽媽開門發現他和男人在做愛的場景。他把手移離紀宜,一副要乖乖睡覺的樣子,但紀宜卻驀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做是不能真做,但你都要求了,我也不能裝做沒聽見。」
紀宜笑著,介魚才來不及開口,就感覺有隻手滑進了半開的褲頭,像蛇一樣爬進了赤裸的大腿,先用手背磨蹭著,跟著握住了自己的要害。介魚馬上臉紅起來:
「小蟹……!」
紀宜低聲笑著,「怎麼了,更激烈的事情都做過了,還怕這樣嗎?」
「可是……那不一樣……」
介魚低聲抗議了一聲,隨即被紀宜的動作弄得忍不住呻吟。紀宜看著他的眼睛,眼神十分溫柔,手下卻成反比惡質,靈活的長指在性器上滑動,一下子撥弄著頂端的小球,很快又滑下溼潤的莖體,在鈴口上徘徊著。
紀宜的手很溫暖,最敏感的器官被包覆在大掌裡,介魚忍不住些微顫抖起來。一波波快感竄上小腹,像電流一樣急走全身,介魚很快就被弄得喘不過氣,在大被子下弓起身,整張臉也跟著紅潤起來:
「嗯……紀……嗯……」
兩個人都不敢太大聲,壓抑的喘息更加深情色的氛圍,紀宜的手指更加溫柔地在性器上繞動,一下子用磨擦的,一下子又打著旋。
介魚覺得自己連意識都模糊了,整個腦子都是白的,血液全流到跨下,眼睛裡只看得見眼前那雙深邃的眼瞳:
「紀宜……我……我快……」
他哀求似地低聲叫著。紀宜就靠在他耳邊,氣音似地低聲呢喃,
「我知道,你就安心地發洩吧。」
介魚的五指抓緊被單,剛說了句:「可是……」就被紀宜惡意的一抓逼得低低尖叫一聲,在情人掌中洩了出來。
介魚忙摀住唇,怪罪地看了紀宜一眼,窩在臂彎中低低地喘息,房間裡充斥著射精後獨有的氣味,介魚想起這是介蘭的房間,越來越覺得不好意思,連耳後根都漲紅起來。特別是紀宜抹了他的精液後,還拿到唇邊用舔的。
「……我們在蘭姊房間做這種事,她會不會生氣啊?」
介魚不好意思再看下去,迴避著紀宜的視線,紀宜便笑了一下,
「她說不定還很失望呢,我們竟然只做了這樣而已。而且時間還這麼短。」
介魚聽出紀宜嘲笑的意思,伸手就往他被子下摸,
「你、你還敢說,你現在應該也差不多了吧?」
紀宜忙背過身去,用雙手護住跨下,不讓介魚碰到他身下,
「才沒這回事,我還早的很。」他笑著說。
介魚不甘示弱,索性就牽過紀宜擱在被單上的手,竟然拿到唇邊,伸出溼潤的小舌,就著手心舔了一下。紀宜隨即渾身一顫,介魚更加賣力,用唇含住了紀宜修長的食指,像是服侍那地方一樣,用舌頭輕輕攪動著,發出情色的水聲。
紀宜睜大眼睛看著情人,含著手指的表情帶著幾分靦腆,淌下唇畔的唾液卻呈對比淫蕩。濕涼的觸感讓紀宜忙抽開手,但臉已經無法掩飾地紅了。
介魚看著紀宜的表情,「小蟹,你射了,你射了對吧。」他興奮地撲到紀宜身上,跨過他身子想要摸個究竟。紀宜忙伸手甩開他,臉更紅了:
「才沒有,我才不會因為這樣就射。」介魚伸手在他腿邊亂碰,一邊笑著:
「騙人,一定是射了。你、你看,你還要用手摸我那個地方我才射,你只要舔手指就射了。」紀宜整個臉頰都是紅的,忙抓住介魚亂摸不停的手,把他按回床頭:
「好了,別亂摸。小心我待會真的獸性大發。」
他警告似地說道,介魚在床上和他相處久了,也不怕他,眨眨眼說,「都洩了怎麼獸性大發?還是要我幫你再舔一次手指?」紀宜聞言佯怒地笑道:
「好啊,你真的完全不把我放在眼裡,看來有必要好好懲罰一下。」
說著伸手就往介魚身後摸去,介魚忙彈跳起來,笑著鑽到棉被裡去。紀宜就把棉被掀開,整個人撲到介魚身上,把介魚壓制在床上。介魚兀自四肢舞動,不依不撓地試圖滾動,棉被枕頭都被他們玩到了地上。
紀宜伸手往他腋下搔癢,介魚壓抑不住笑了出來,身體也放軟了,只是亂揮著手。就在這時床後忽然碰地一聲,放CD的架子竟整面倒了下來,CD也散落一地。
兩個人都嚇住似地停下動作。介魚抓著紀宜的領子,一時噤聲,好半晌才開口:
「呃……是蘭姊……生氣了嗎?」
紀宜一時也沒有說話,和介魚四目相視,半晌都大笑起來,笑聲迴蕩在空蕩的房間裡,彷彿讓氣流也溫暖起來:「蘭姊對不起,我們不鬧了,會乖乖睡覺。」介魚說。
話沒說完,另一頭的CD架又是碰地一聲,嚇得兩人又抬起頭來,
「我就說了,是你姊姊嫌我們拖拖拉拉。」
紀宜笑著。介魚有些怔愣地看著CD架,同意地點了點頭。兩人又是相視一笑,動手把散落的CD揀起來,匆匆收納回牆上。
熄燈入睡前,介魚雙手合十,對著整面的CD架小聲地說:
「蘭姊,我現在過得很快樂,請不用擔心。紀宜對我很好,我們現在很幸福。」這次CD架沒有再倒下來。
紀宜看著介魚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傳出綿長的呼吸聲。
他替情人蓋上薄被,又盯著他的臉看了好一會兒,露出微笑,才躡手躡腳地爬下了床,在床邊穿了外套,開門走出臥室。
長廊上一個人也沒有,主臥室的門是闔著的,紀宜看了一眼,扶著扶手走下樓。不知道為什麼,他很想到外頭去透透氣,看看屬於清明節的天空。
早上手機傳來簡訊,是昔日的劇組同伴邀他去掃墓,他前年因為介魚的事情缺席,去年也沒有去。九年了,紀宜回想著,那個劇組裡的人結婚的結婚,生子的生子,除了躺在墓地裡的那一對璧人。他們和介蘭一樣,提早去更美麗的地方報到了。
他收起手機,走下客廳,卻意外發現客廳裡坐了人。一看才發現是餅姨。
餅姨坐在沙發的一角,紀宜發現她手上仍抱著那個木盒子,只是已經打開了,裡面就裝著那把黑色小提琴。
餅姨坐在那裡怔怔地看著,聽見腳步聲抬起頭來,發現是紀宜,忙又慌張地低下頭,還用手巾拭了拭眼角。
紀宜都看在眼裡,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安靜地走到客廳:
「伯母晚安。」他說著,在餅姨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餅姨低頭看了盒子一眼,沒有說話。紀宜又問:
「要喝茶嗎?我給伯母泡壺茶好嗎?」
見餅姨沒有反對的意思,就起身走到廚房,泡了一壺茉莉花茶,斟了滿滿兩杯,一杯放到餅姨桌前,一杯自己拿著,又坐回對面。
餅姨沒有動那杯茶,但也沒有趕人。好半晌竟開口了:
「昨天那個……是你拉的嗎?」
紀宜怔了一下,隨即會意似地點頭:「啊,很久沒有拉琴了,抱歉見笑了。」
「那孩子……那孩子生前,最喜歡的就是那首曲子。」
餅姨說,聲音有些沙啞。紀宜點了點頭,
「嗯,小魚有和我說。」
她忽然抬起頭來看著紀宜,落地窗透進來的月光,打在兩人之間,形成一種無形的氛圍。餅姨仔細看著紀宜的五官,又看著他修長的四肢,還有水一般柔和的黑髮,最後滑下他的手指,指尖上還有介魚舔過的水澤。
紀宜一句話也沒說,連動也不敢動,直到餅姨把視線移開。
「我……聽阿希那孩子說,你……你追阿魚追了很久。」
沒料到是這樣的問題,紀宜愣了一下,才點頭:
「啊……是,我們一開始只是宿舍室友,是……我邀小魚和我一起住的。後來我去了英國,小魚來英國找我,把我找回國,我們才開始正式交往,但從認識到現在已經十一年了。」
「阿魚那孩子……跑到英國去找你嗎?」
餅姨的聲音有些驚訝,紀宜點了點頭。餅姨便沉默了一下,才說:
「那孩子……小時候很少積極做什麼事。」
她好像對和紀宜談話還有點抗拒,抬頭又看了他兩眼,才遲疑地開口:
「從小就是這樣……一直關在房裡,不知道做什麼事。生日的時候,問他想要什麼禮物、想去什麼地方玩,那孩子都一副隨便都好的樣子。他父親從遠地帶回來的食物紀念品,他姊和阿希搶著要,他卻一點興趣也沒有……」
好像忖度適當用辭似地,餅姨揮了揮手,
「我不知道……有時候我會覺得,當這孩子的父母很沒有成就感,因為好像不管做什麼,都不會影響到他,既無法使他高興,就算嚴厲地罵他,他也全盤接受,學校裡的人都說阿魚是呆子,說老實話,以前有一陣子,我……也這麼以為。」
紀宜忍不住莞爾:「小魚是有點呆,但這也是他的優點。」
餅姨抬頭看了他一眼,
「但……但是我知道的,那孩子……那孩子其實很喜歡家人的,以前……小時候每年母親節,他都會送奇怪的東西給我。」
餅姨說著,忽然從沙發上慢慢站起來,從上面的櫃子拖出一個大紙袋。紀宜看她把紙袋放到桌上,又慢慢坐下來:
「你看……像是這種東西……」
餅姨一邊說,一邊把東西從袋子裡拿出來。紀宜看那都是一些畫、勞作或是黏土之類的東西,從風格和色彩很容易看出是出自誰的手筆,不禁笑了起來:
「有一年他送了很多個黏土人給我,歪鼻子沒眼睛的,看起來怪恐怖的,你看,就是這些……」她把那些已然有些泛舊的黏土玩偶,小心翼翼地放到桌上:
「還有這個,好像是他收集了鄰居家所有的養樂多罐子,做出來的蛇,你看這麼長……我都不知道往哪裡放,那是那孩子四歲時候的事。」
她把一長串養樂多罐子擱到茶几上。袋子裡陸陸續續又抽出許多怪東西,一開始多少還看得出具象的動物、人物或風景。越到後來,裡面的禮物越莫名其妙,什麼中間開個洞的盤子、被拔毛的牙刷等等。餅姨把那些奇型怪狀的作品都拿出來,又說:
「去藝大前一年的母親節……那孩子還把我拉到庭院裡,指著院子裡的樹說要給我當禮物。我……嚇了一大跳,他用免洗筷的袋子,在那棵松樹上綁了一樹的花,還加上燈光……我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去做這麼危險的事、又做了多久。」
餅姨指著庭院裡青蔥依舊地老松樹,回憶似地苦笑著。紀宜沉靜地接口:
「小魚他就是這樣。」
餅姨又看了他一眼,這回總算直視著他:
「剛開始……聽到阿希跟我說你和阿魚的事情時,我覺得很生氣。像阿魚這樣,這麼無慾無求、這麼善良的男孩子,一定是別人去招惹他,他決不會主動麻煩別人……」
她看著紀宜,目光中閃過一絲敵意,又像灰燼般熄滅了,
「為什麼要找上他呢?世界上和你一樣的人應該很多,為什麼偏偏是我的阿魚,又為什麼偏偏是阿蘭那孩子?為什麼偏偏要找我孩子麻煩?」
她好像發洩似地,語氣又激動起來,
「為什麼就不能放過他們?我……我也不是完全不懂,你應該有更多選擇才對,像你這樣的人。那孩子小時候,還和幼稚園班一個小女生感情很好的,他明明就可以像阿希一樣……像阿希一樣過著幸福的生活,如果不是你的話……」
她一口氣說完,又失笑起來:
「你大概不懂那種心情,因為你沒有孩子,雖然明知道對你不公平,還是會這樣想……會一直不斷地這樣想。知道你們沒有錯是一回事,感覺是……另一回事,你要坐在我這裡,才會感受得到那種……煎熬。」餅姨深吸了口氣,嗓子已有些哽咽:
「要不是……要不是怕阿魚像他姊姊那樣,被周圍的人……活生生逼死,我一定會用盡一切手段,讓阿魚和你分開,一直到剛剛都還這麼想……一直到剛剛……」
紀宜始終沒有說話,任由餅姨宣洩他的情緒。餅姨又拿起手巾,壓著鼻子抽了一陣子氣,還特意別過頭去,眼眶整個都是紅的。半晌才低下頭來,看著膝上那盒琴:
「這孩子……也是一樣……」
她把手巾拿下來,對著窗外深吸一口氣:
「我到現在……還不能原諒,不能原諒那個教授。她是阿蘭的指導老師,是她……是她故意引誘阿蘭的,我知道的,明明是老師,卻引誘學生,明明知道那是不對的,卻還不主動踩煞車,結果逼死了阿蘭,自己卻還好好的……」
她彷彿尋求紀宜認同似地望著他,紀宜卻開口了:「伯母,介蘭學妹會自殺,絕不單單是因為對方。一個人自殺有很多原因。」
「有什麼原因?什麼原因?你們這些年紀輕輕、無憂無慮的孩子,有什麼好理由非得自殺不可?你告訴我啊!」
餅姨又激動起來,帶著嗚咽的:
「自殺……你們倒落得輕鬆,對,命是你們的,你們要活要死當然隨便你。但你知不知道那對家人……對父母來講,是多大的傷害,那是活生生在心底刨一個洞啊!血淋淋的大洞,而且永遠永遠都填不滿,這一生、這一輩子,都得帶著那個洞入土。」
餅姨近乎吼叫地說著,
「為什麼就不能多想一想?為什麼就不能行行好……?」
紀宜沒有說話,過了很久,才緩緩開口:
「我想,學妹是帶著連這些在內的覺悟,才決定自殺的。」他輕輕地說,
「我從小魚口中認識的介蘭,是比誰都聰明、比誰都清醒,也比誰都溫柔的女孩子。伯母,我想學妹一定想了很久、忍了很久也痛了很久,她承受著和妳一樣的痛苦,而為了不要妳和她一樣痛,所以她背負著這些痛,直到再也忍受不了為止。」
餅姨聞言怔怔地看著他,聽著他的話。半晌閉起了眼睛,紀宜看著這個年屆六十的婦人,抱緊手裡的盒子,終於允許自己流淚,
「那……為什麼要讓她這麼痛苦?是誰讓她這麼痛苦?你告訴我,到底是誰,讓她非得這麼痛苦不可……?」
這回紀宜沒有回答她,他知道這是沒有答案的,就和世界上很多問題一樣。
夜深了,紀宜喝乾手上的茉莉花茶,收拾了茶具。餅姨好不容易平復情緒,宣洩了一陣之後,餅姨雙眼紅腫,態度卻明顯放鬆多了。
她喝了一口紀宜的茶,大概是因為出乎意料的好喝,她還抬起頭來看了紀宜一眼:
「你……和我原本想的很不一樣。」
她忽然沙啞地說,握著杯子的手微微發抖,好像在猶豫什麼。
紀宜微笑著,「比想像中好,還是比想像中差?」
她看著紀宜,神色複雜抿了一下唇。
「比想像中帥。」餅姨說,紀宜驚訝地看著偏過頭的她:「那孩子他爸爸……年輕的時候,感覺和你有點像,那個味道。」
紀宜面對著餅姨,肅然地點頭,「我很榮幸。」
餅姨又看了他一會兒,像要把他的一絲一毫,全映入腦中似的,抱著小提琴的手又收緊了。紀宜知道她正在掙扎著什麼,安靜地沒有打擾。
「聽到……聽到阿魚自己跑去國外找你,老實說我很驚訝,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就是那個孩子有生以來第一次,自己伸手去追求什麼東西。」
餅姨深吸了口氣,仰頭看著漆黑的天花板,「做為他母親,我從來……從來也不知道該給他什麼,他好像也從不冀望從我們這裡得到些什麼。我想他……說不定覺得我們父母很多餘、只會干擾他的人生也說不一定。」
「沒這回事,小魚他也一直很想念妳。」
紀宜馬上說。但餅姨只是搖了搖頭,抱著盒子站起身,走向樓梯:
「我們老了,叫那孩子以後多回家吧。」她說。
紀宜目送她的背影,只覺得拉在她身後的影子,看起來好長、好寂寥。這讓他想起了很多人,早早便離他而去的母親、總是高高在上的父親,像慈父一般的大哥二哥,還有和他最親近的、一直照顧他的四哥。
他忽然無法想像這些人都離開後,他的世界會變得怎麼樣。
介魚呢?這些看著介魚、真心關心介魚的人,如果有一天都離他而去,那麼自己究竟能不能夠取代這些人,守護著介魚的世界?
紀宜想著想著,一時竟有些茫然了。他站在樓梯口,扶著扶手思索著,忽然聽到二樓轟然一聲,像是什麼東西撞到欄杆的樣子。
紀宜嚇了一跳,本能地抬頭,就看見餅姨靠在二樓的扶手旁,竟是跪倒下來。
「伯母!」紀宜大吃一驚,三步並兩步跑上樓梯。
餅姨看起來很難過的樣子,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半閉著眼睛,一手還微微顫抖著。紀宜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他倒還算鎮定,從腋下小心地架起餅姨,衝著臥室便大叫起來 :
「小魚……!小魚!快醒來!」
不用他叫,介魚似乎也被那一連串巨響吵醒了,睡眼惺忪地打開門。發現紀宜和餅姨的樣子,臉色血色頓時褪了,人也清醒起來:
「怎麼……」
「你媽忽然暈過去了,我們得幫忙。」紀宜嚴肅地說。介魚慌張地睜打眼睛,靠過去母親身邊,嘴唇也跟著抖個不停:
「等一下,小蟹,我媽他到底……」紀宜東張西望一會兒,才意識到屋子裡只有他們兩個,咬了一下牙,
「現在還不知道,不管怎麼樣,先去叫救護車!」
介魚神色倉惶,一時竟無法動彈。紀宜就說:「不要慌,小魚,沒事的,有我在。」語氣溫和又沉穩,介魚才勉強點了點頭,衝下樓去打電話。
救護車倒是來得很快,紀宜一路抱著餅姨,沿路低聲叫著「伯母」。介魚則一直臉色蒼白,清明連假的深夜,街道上幾乎一個人也沒有,只有救護車呼嘯而過的警笛聲,還有擔架上的微弱卻珍貴的呼吸。
介希他們聞訊殺回來時,餅姨已經被送進急診室。介希抓住在門口徘徊的介魚:
「怎麼樣了,媽他怎麼樣了?」
介希喘個不停,但介魚根本無法回答他的問題,他整個人都是慘白的,好像看著什麼恐怖事物般盯著急診室的病床:「媽……」他呢喃著。
後來經過診斷後是中風,還好因為送醫得早,只有手腳末梢會受到一點影響。醫生說是餅姨年紀大了,有輕微高血壓,年紀大了,加上心情鬱悶都有關係,所以才會突然發病,還說很多人清明掃墓回來都這樣子,只要靜養就沒事了。
醫生讓她服了藥,也打了點滴,餅姨總算能夠安睡。介希和介魚都鬆了口氣。
紀宜一直陪在餅姨身邊,也替餅姨辦了入院手續,好像是在醫院有認識的人,所以很快就能排進現有的病房。介希進門時,紀宜正握著餅姨的手坐在床邊,
「學長,謝謝你。」
介希看著紀宜站起來,讓自己坐到椅子上,不勝感慨地說道:
「還好……還好有你和小魚在家,不,只有小魚的話大概也沒什麼用,真的多虧你,我媽的命是你救的。」
「不,小魚他也很努力。」
紀宜把簾子拉起來,憂心忡忡地說:「倒是你們讓伯母一個人住實在太危險了,我父親今年剛滿七十,據說他身邊隨時都有三個看護在。」介希笑了起來:
「學長家實在太特別了,不能比吧。我家就不可能這樣子,我媽是心高氣傲的人,除了我爸以外,她和別人根本住不慣,更別提小咩了,她和我媽一個脾氣。」
看著餅姨微顯蒼白的臉頰,介希忽然很有感慨地說:
「學長,我一直到了這個年紀,才知道養孩子的意義是什麼。第一次看著父母從威嚴的角色,變得像孩子一樣無助,那種心酸的感覺,總覺得只有這時候才會恍然大悟,小時候父母看顧自己時是什麼心情。小時候我們是孩子,長大了就覺得父母才是孩子。」
紀宜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
「或許吧,可惜我沒有這種體認的機會。」聲音有些落寞。
床上的婦人翻動了一下,掙扎著似要睜開眼睛。紀宜看了餅姨一眼,又看著介希,對他點了點頭:「伯母就交給你了,我去看看小魚。」
介希好像想說什麼,但紀宜不等他開口,就走出了病房。
他一出病房,就看到介魚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雙手交抱著上臂,低頭一語不發。
紀宜有點意外,在他身畔坐下來,溫言問:
「伯母好像醒了,你不進去看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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