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姊瞪大了眼睛,因為這大概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和他作對。
「小沙……」
「老姊,不可以,他有權利知道這些事情。」
我喘息著,雙手把孟夏抱得更緊,卻不敢直視老姊的眼睛。
「你說什麼?」
「他老媽被殺死了!他有權利自己找到兇手!何況他老媽會死……方教授會死,有一部份是因為我的緣故,我有責任替他找他真相。」
「許懷沙,你這個智障!」
我們家有三個小孩,大姊許懷紗、二哥許懷砂,再來是我許懷沙,因為唸起來都一樣,我想我媽的美意是希望三個小孩以後吵起架來,不至於用名字互罵,因為聽起來很像在罵自己。但是我想她多慮了。
「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任性可以決定的事情!要是引領人的存在,因為這個人的緣故而洩露出去,你知道會捅出多大的簍子嗎?你這腦漿和屁眼一樣大的白癡!」
「…………」
我一時沒說話,因為我知道大姊的意思。
引領人的存在,一直是被社會某些知道自殺重要性的大人物包容著的,一但曝光,會害這些長期以來協助我們的人,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這些我都明白。
但是那時孟夏的眼睛,是那麼地哀傷。
「我……不會和任何人說。」
我愣了一下,老姊也吃了一驚。聲音來自我懷中,一直靠在我胸口的孟夏,不知道什麼時候清醒了過來,我想他清醒的時間一定更早,只是等著聽我們的對話。
他的頭好像還有點痛的樣子,這也難怪,被我這樣粗暴的催眠又解除催眠,意識不混亂的話我才佩服。
他晃了晃腦袋,手朝懸在把手旁的袋子摸了摸,我猜想他應該是在找他的眼鏡,就把一直擱在吧台上的眼鏡遞給他。
他看了我一眼,沒有多說什麼,伸手接過眼鏡戴了上去。然後抬頭直視著我姊:
「我不會和任何人說。教授……是我的母親,不是別人的,雖然一個律師說這種話有點可笑,但是我不想藉由任何人之手解決這件事,包括這個國家的司法警察系統。」
他淡淡地說,鏡片下的雙眸閃動著沉靜的光芒,一瞬間竟讓我老姊也愣了一下。
其中最緊張的人莫過於我,大姊和孟夏的交鋒,我竟一句話也插不上口。這兩個人都是一做起事情來,非達目的絕對不鬆手的人種,一但打起來我也不知道該幫誰。
老姊和他對看很久、很久,忽然先開了口:
「你是小沙的朋友?」她挑了一下眉。
孟夏和我都愣了一下。老實說我和他實在說不上是朋友,只不過在法院見過一次面,而且還是為了報喪。第二次見面孟夏還把我當兇手,不管用這個世界還是那個世界的定義,我和孟夏都不像是朋友。
「嗯,是的。」
但是孟夏竟然這麼說,而且還很爽快。我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他卻理都不理我,
「我也希望他能協助我,在未來的調查行動裡。」他又說。
老姊看了他一眼,又抬頭斜眼瞥了一下我。半晌竟然抬起手來,雙槍在頰邊旋轉了兩圈,俐落地插回腰間的鞘裡,然後消失無蹤。老姊對耍帥這件事常樂此不疲。
「小沙是個自閉鬼,從小到大都交不到半個朋友,男的女的都是。」
老姊說。我嘴角抽了一下,雖然她說的也是事實,但這並不是因為我自閉。
孟夏聽了老姊的話,似乎也有點訝異似地抬頭看了我一眼,我有點尷尬,正想說些什麼,老姊的手機卻響了,她把它接起來貼在耳邊,傾聽了一陣子,又「嗯,嗯」了兩聲,然後默默地掛了電話,又抬起頭來看著我們倆。
「轄區有事,白狐貍好像召集大家過去的樣子。我得回警局去了。」
老姊說著,轉過身就打開了門,
「這個傢伙的事最好不要讓老爸老媽知道,特別不要讓懷砂那傢伙知道,否則他就算從法國也會飛回來斃了你,聽到沒,小沙?」
我愣了一下,趕快慌慌張張應了聲是。直到老姊甩上門出去,我還沒反應過來。
「我也得回去了,」
孟夏看了我姊的背影一陣,挪動輪椅,也跟著滑下玄關。我才驚醒過來,
「呃,你、你要走了?不……我是說,你……你沒事吧?」
「嗯,我相信你,關於引領人的事,還有你說的話。」
孟夏轉過輪椅,用正面對著我:
「我本來就不是個科學至上的人,教授以前在信上常告訴我,就算科學再怎麼發達,歷史上還是有許多窮盡人類的智慧、精力,還是無法一窺堂奧的怪事,史學自古以來就分成兩派,一派是堅信只要史學家努力,總有一天一定可以剖析所有歷史的真相。
「而另一派,就像教授說的,是認為人力有時而窮,世上就是有怎麼也無法解釋的謎團,無論我們再怎麼覺得不可思議,那是屬於哲學、文學甚至神的領域。」
他頓了一下,又說,
「不過如此一來……很多事情就有重新思考的必要。你不是兇手,就表示兇手尚另有其人,會是誰呢?我得好好整理整理……」
他說著,就背對著我,作勢要走出玄關。我連忙叫住他,
「等一下!」
孟夏果真停下來,側過身子看著我。我囁嚅著,但最後還是開口了:
「那個……為什麼,你要來找我?」
「為什麼?」
孟夏覆誦著我的話,好像不懂我的意思。我繼續說:
「如果我真的是兇手的話,你不是很危險嗎?就算你說,不想借助什麼國家的力量,但至少可以找個朋友來陪吧?因、因為,你手裡有決定性的證據不是嗎?就是那個鞋印,啊,還、還有我的鞋扣!把那些東西給別人看的話,應該很容易取信於人……」
「鞋扣?」沒想到孟夏竟愣了一下,半晌才像想起來似的,從口袋裡拿出剛剛那個拿來威脅我的鞋扣,
「喔……你說這個啊…… 」
不知道為什麼,他竟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背對著我別過了視線。我一愣:
「怎麼了嗎?」
「這是假的。我沒在命案現場撿過什麼鞋扣。」孟夏說。
我呆住了,「咦?可、可是你那個……」
「剛剛在玄關現場拔的,我想你可能不會注意到,我一進玄關,就檢查了所有的鞋底,判斷出哪一雙應該是你穿的鞋,就把鞋扣拔起來備用。我想光是鞋印應該不足以逼你認罪,所以才多準備了一道手續,這不是法庭,不需要出示合法的證據,」
孟夏有些抱歉地說著,唇角卻忍不住揚了揚。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他又說:
「另外,關於我剛剛說的話,還有你的住址姓名和容貌,我已經全部都交給我一位可靠的朋友了。如果我發生什麼事情的話,她答應我,會替我完成緝兇的遺願。」
他看著仍舊呆滯的我,臉繃緊了一下:「我本來不想跟你說這些,既然你不是兇手的話,特別是剛才聽了你姊的那些話後。不過……既然你問了我,我也不能騙你。」
他一邊說,一邊像是想逃走似的轉過了身。老實說我倒不會很生氣還是怎樣,因為我本來就知道自己笨,反而有點佩服這個大我六歲的男人。
我看著孟夏推著輪椅,遁入雨中的背影,忍不住還是叫住了他:
「方孟夏!」
他停了下來,「又有什麼事了?」他開始不耐煩了。
「呃……就是,那個,你的腳啊。如果平常就可以動的話,那麼記得每天要固定做些伸展操,最好是二十五到三十分鐘,不要太激烈,但要充份拉到每一側的肌群,這樣以後要是哪天可以重新走路,才不會因為肌肉萎縮過度而無法復建。」
我認真地說著,孟夏似乎僵了一下,才回過頭來盯著我。我想以他的個性,應該會說什麼「早就知道了,還用你說?」之類的,畢竟我雖然是物治系的學生,卻是個一天到晚重修被當,不知道哪年才能拿到執照的遜腳。
但是他轉過身,在細雨裡向我點了一下頭,
「我知道了,謝謝。」
他說完這句話,就朝著大雨那端的街道,推著輪椅慢慢離去了。
◇
這天肌動學考期中小考,我卻因為前一次翹課不知道。結果當然是慘兮兮,我絕望地看著教授公布出來的解答,該不會這次真的要延畢了吧?
這幾天都沒有引領人的工作,聽說經濟不景氣的時候,我們的工作會忽然暴增,如果我們沒有工作的話,就表示國家還不至於滅亡吧,我這樣樂觀地想著。
不過一向平靜的家,卻出了一點小插曲。那是孟夏來找我的隔天,我從打工的地方回來,就看到包括大姊在內,全家都圍在電視前。
老姊臉色青白,死死地盯著電視,好像電視張開嘴巴要吃了她一樣:
『——靠貝你們這些腦殘妓者有完沒完啊!別人家的西郎骨頭關你們屁事啊!擠擠擠是要擠溫泥喔這麼喜歡擠去擠給A片導演看啦靠你媽的機掰--』
電視裡忽然爆出老姊的聲音,嚇了我一跳,我連忙往營幕上一看,老姊那張美豔猙獰的臉就貼在鏡頭前,一邊阻擋著像海浪一樣不斷推擠的記者,一邊破口大罵。
我馬上想起來是那天的事情,沒想到竟然被播出來了。
『什麼?侮辱記者?妨礙新聞自由?靠貝你們這些妓者才真的妨礙我呼吸空氣的自由!操,拍什麼拍?拍什麼拍?拍你老木啦!你以為女警都像你在A片裡看的那樣,會乳搖嗶——會嗶——不會生氣的嗎?幹,嗶——』
大概是連續講了十八禁的詞語,所以被新聞局消音了。我目瞪口呆地看著把大臉貼在鏡頭上,失去理志向記者挑釁的大姊,還有下面醒目的一行紅色標題字:
「基層女警爆粗口?警員道德操守教育堪慮!」
然後畫面上出現當時在現場的記者,好像就是和老姊推擠的那個。而她旁邊的同事還很激動地拿著麥克風:
「我們認為,這是一種妨害新聞自由的行為!記者是一個國家言論自由的象徵,是民主的基石!而我們的國家警方,竟然讓記者遭受這樣的侮辱!我們嚴正地要求警方公開道歉!」
他旁邊的女記者還低下頭啜泣,活像是什麼連環殺人案被害人那樣。
鏡頭又轉到什麼R大新聞系副教授之類的人身上,旁邊有行小字寫著:「談民主社會的新聞自由」,而那個白髮花花的教授坐在看起來很貴的沙發椅上侃侃而談:
「新聞自由不該是只有表象上的自由,國家蹤然沒有限制言論的管道,卻利用公務員對新聞從業人員肢體、心理、精神、名譽或甚至對其存在價值的非價,而達到對於該職業的污名化與妖魔化時,形式的新聞自由還在,實質上卻已名存實亡……」
老爸老媽當時都面面相覷,那個新聞大概播放了有三十分鐘之久,還做成專題,請了不少名嘴來討論,連報導強盜殺人好像都沒見記者這麼用心。
「天殺的!」老姊當時只說了這麼一句,就抓著外套往外衝。
好在這件事後來好像被白狐貍拜託高層處理掉了,沒有繼續擴大,老姊只被叫寫悔過書和閉門思過一個禮拜了事。
不過看到有點消沉和不罵髒話的老姊,我還是覺得有點難過。那陣子我們家都不大看新聞台。
不過我比較擔心的,還是發生在民生社區的那起命案。
我本來以為孟夏很快就會連絡我,畢竟他說過需要我的協助。但是都過了一個禮拜了,那個人還是音訊全無。
我不禁感到有些焦躁起來,老實說還有點生氣。這個男人,說要找我幫忙,難道全都是隨口說說的嗎?
還說什麼自己是我的朋友……結果把人丟一邊就不管了。
下個禮拜開始我就得去學校合作的醫院做臨床治療實習,雖然我去不去都沒差,因為我的成績太差,低年級的先修科目還有一堆沒有修過,就算實習過了也拿不到學位。
像我這種沒用的傢伙,也難怪孟夏會不想求助於我。
星期天的時候我再也受不了了,我打了通電話去看小芽請假,順便詢問她的近況,畢竟上次她在飲料店時說的話,讓我有點擔心,
「咦——小沙今天不來嗎?」不過聽見小芽前輩用往常一樣甜膩的聲音,質問我要去哪裡時,我就放心了。我趕快說:
「嗯,因為有重要的事,不好意思,替我頂一次班好嗎?我幫你做一次大夜還妳。」
「小沙要去幹什麼呢?厚——我知道了!小沙要和女朋友去約會對不對?」
「不是啦!只是有一點私事……」
「那是和男朋友?」
「前輩!」
電話那頭傳來小芽咯咯大笑的聲音,我發覺自己竟不自覺地紅了脖子。小芽在那頭又說:「好啦~不玩小沙了,小沙就好好去約會吧,不過回來之後,要補償人家喔,方法隨便我選,你都不可以拒絕喔,聽到了沒?掰掰~~」
小芽說著就掛了電話,我連叫都來不及叫住她。比起我姊那種直來直往的個性,前輩這種女生反而讓我難以招架,實在不知道她腦袋裡在想些什麼。
我收了電話,在站牌招了公車,搭到案發的民生社區。其實我本來想去法院找孟夏,但是一來我不知道法院星期天有沒有開,孟夏星期天多半也不會去工作,我不禁懊悔為什麼沒跟他要地址電話,雖然不知道他這怪人願不願意給我就是了。
第三次回來這間公寓,沒有上回的忐忑不安,反而有種懷念的感覺。
我發覺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把方教授當成我的朋友,我很真切地感受到她已經被人殺死的事實,也很真切的感到憤怒和難過。
警方已經把封鎖線撤掉了,經過了兩個禮拜,該拿走的證物應該也都清查搬空了。 只是大門深鎖,我在那裡埋伏著,直到有住戶開了樓下的大門,我才像賊一樣鬼鬼祟祟地跟了進去。
沒想到連裡面的門也是鎖著的。 我嘆了口氣,早知道命案現場絕對不會這麼容易讓人進去了。
但我還是不願輕易放棄,我蹲在門把前,方教授的家用的好像是卡片電子鎖,像飯店那樣,要在門把上刷一下才打得開。這樣的話,除非有正確的鑰匙卡片,否則就算是開鎖的來,恐怕也很難輕易打開這種鎖。
走廊上漆黑一片,這一層樓本來就只有兩家住戶,發生命案後我想不少住戶說不定都去避難了,畢竟記者挖起新聞來可是連鄰居也不放過。
我在漆黑中靠近那扇門,又用力壓了壓門把,當然還是紋風不動。我忽然想起來,一直獨居的方教授,回到這個漆黑的走廊上,開門走進那麼廣闊、卻又空無一人的家裡時,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感覺。我家一直都太過熱鬧了。
這樣想著想著,我竟彷彿可以透過門板看見,方教授的背影,就坐在遠方的那張紅木桌前,安靜地埋首在研究中。
就在這時,我的身後竟然被人摸了一下。
我嚇了一大跳,要是只是肩膀被拍一下之類的還好,我感到臀部一涼,竟像是有什麼東西在上面摸了一下。我本能地叫了一聲,
「唔哇……!」
我連忙回過頭去,因為剛剛還在回想教授,所以格外背脊發涼。沒想到我才轉到一半,手又被人驀地抓住,冰涼的掌心讓我心臟一緊,然後是警告的聲音:
「不要叫,是我!」
竟是孟夏的聲音。我驚魂未甫地低下頭來,果然看見孟夏就坐在輪椅上,鏡片後的黑眸盯著我,被長廊那端透進的微光映得熠熠生澤。
「你……怎麼……」我一時拼湊不出話來。
「我才要問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孟夏的聲音依舊一扳一眼。
「呃……就……因為命案的事情還沒解決,我又不知道該怎麼聯絡你,一、一時心急,就自己跑來了……對了你剛才幹嘛摸我屁股啊!嚇死人了!」
「摸你?」
孟夏愣了一下,看著我靠著門板防衛的樣子,竟然侷促了一下:
「我本來想拍你肩膀的,可是你太高了,一不小心就……對不起。」
沒想到他會這麼認真跟我道歉,我看他端坐在輪椅上,跟那天一樣正經八百的樣子,但明顯憔悴了很多,人也好像瘦了。
這傢伙,該不會一直都在忙著查案吧?以他的個性,一定不會隨便拜託別人。
「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聽見孟夏問我,才從觀察中驚醒。一時有點慌張:
「咦?喔……沒、沒有啦,就……散、散步,順便過來晃晃。」
「散步會散到別人門前?還試了五分鐘的門把?」
他果然觀察了我很久。律師都是卑鄙的生物。
「我……我只是……」
「你該不會還想來凐滅證據?如果是這樣的話,大可不必了,我已經把該整理的都整理過了,只怕連警察那裡都沒有這麼齊全的現場證物。」
「我只是想幫你!」
我終於叫了出來,孟夏這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不知怎麼地讓我很不爽,
「我……再怎麼說,我和教授也有一面一緣。而、而且,教授會被人殺死,有一部份也是我的責任,我想不管怎麼樣,我都不能撒手不管,就算你阻止我,我也……」
孟夏的眼睛凝視著我,讓我不自覺地緊張起來,話也越講越快。半晌他忽然扯了一下我的衣角,手握住了門把。
「先進來屋子裡吧,這裡說話不方便。我也剛好有些話要問你。」
他說著,就從休閒衫裡掏出電子卡片,在門把上一刷,門應聲而開。
「你有這裡的鑰匙?」
我意外地問,孟夏看了我一眼,
「這是當然的,我是教授的兒子。」
「咦……這麼說來,很多人都有這裡的鑰匙嗎?」
我忽然靈機一動,如果說不是太多人有這裡的鑰匙的話,說不定就可以鎖定兇手的範圍。這扇門似乎是自動鎖的樣子,一放手就會自動地闔上,我記得自己那天晚上離開時,確實有把門關得緊緊的。
換句話說,如果有誰要在我之後進來的話,沒有卡片鑰匙是絕對不行的。
孟夏自己推著輪椅,在我前面先滑進了客廳。他扭開了沙發旁的立體座燈,動作輕巧地在家具間移動,我心想那天他果然是為了試探我,才叫我推著他在房間裡移動,心裡不禁有點不是滋味。
孟夏聽了我的問題,微微點了一下頭,
「鑰匙的事,警方已經問過我了,教授的間屋子的鑰匙卡,一共只有五份。」
「五份?哪五份?」
我問道,同時也有點驚訝,原來調查已經進展這麼多了,而孟夏顯然打算完全把我排除在事情外。孟夏舉起手指,一根一根屈算著:
「發現……教授屍體的時候,屋子裡面有兩張鑰匙,一張是教授平常自己使用的,就收在她的隨身包裡。還有一張,就是所謂的備用鑰匙,如果臨時有什麼研究計畫,有助理要頻繁出入她家的時候,教授就會把那張卡片給那個人。」
「那剩下三張?」
「一張是給教授的營養師,也就是我提過的沈醫師,她因為經常要出入這間屋子,所以教授就打了一張給她。還有一張是給大樓管理員的,這裡是高級住宅區,每間住戶都會留一份鑰匙在管理室,避免哪天忘了帶鑰匙出門,或是發生事情的時候,管理員可以不用破門而入。」
「啊,那管理室的鑰匙……」
「一直都在。警方察過了,當時值班的警衛很清楚地說了,沒有人進到管理室裡過,也不可能有人在那個時點帶走鑰匙。」
「等等,兩張教授自己用,一張給營養師、一張給管理員,那還有一張……」
「……當然是在我這裡,我剛剛才講過。」
「啊,對、對喔!」
我有點不好意思地抬起頭。孟夏露出一副很受不了的表情,我趕快說:
「那、那就奇怪了啊,你不是說那個姓沈的營養師絕對不會是犯人……」
「嗯,她在案發時點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人在醫院值班,而且還負責指導新近的實習營養師,很多人都可以為她作證。而且她和教授交情很好,也不缺錢,對歷史研究一無所知,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都沒有殺人動機。」
「這就奇怪了,不是營養師,也不是管理員,當然兇手也不會是你……」
「很難說,單就邏輯推論的話,我那天晚上沒有不在場證明。」
孟夏淡淡地說,他靠著沙發面對著我,我就坐在沙發的把手上,環顧了一眼室內。果然像孟夏說的那樣,該搬的東西幾乎都被警方搬空了,就連曾經擺過咖啡杯的桌子,也被警方整個抬走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