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在那邊假惺惺,你剛才說殺人者會上刀山下油鍋,你不也是一樣嗎!黎日雄,你倒是把日陽的命給我還來!」

  孟婆愣在那裡,我也愣在那裡。

  「日陽?那是誰?」

  黎日晶反倒笑了起來,「真好,出個車禍,什麼都可以說忘了,連殺了自己親生弟弟的事也可以用忘了帶過。」

  我忙點開黎日雄的生死簿,滑到「家庭狀況」那一頁,上面寫著:「黎日雄,黎家長子,高堂父母健在,上有姊姊黎日晶,下有大弟黎日翔、么弟黎日陽(已歿)、義弟黎日勇。」

  「咦?」

  我和孟婆同時發出疑問聲。黎日勇是二姨生的義弟,這個我明白,但我一直以為黎日雄就這兩個弟弟,還真沒注意到他還有個已死的胞弟。

  「日陽他最信任你,要不是你帶著他,他才幾歲,哪敢一個人到海邊去游泳?如果不是你沒看好他,他又怎麼會年紀輕輕就把命送在大海裡,成了水鬼?」

  我點了黎日雄生死簿裡「黎日陽(已歿)」的連結,想要跳到黎日陽的生死簿頁面,但上面只寫著:「黎日陽,溺死,九歲,其餘為未成年亡魂保密事項,請逕向亡魂所在城隍機關調取資料。」

  「九歲……」我十分感慨,雖然地府見慣了橫死的亡魂。

  但九歲,恰巧是孟婆失去母親、遷進王府與我同居的年歲。

  九歲也是地府審理亡魂的年齡界線。九歲以下的亡魂不需過奈河橋,也不用喝孟婆湯,會直接送到各地的城隍那裡,由他們保護亡魂、決定去處。

  孟婆靜靜聽黎日晶說著,她似乎豁出去了,一鼓腦地對孟婆訴說心中的憤怒。

  而我們孟婆什麼不會,最會就是聽人講話,這點無分對方是人是鬼。

  聽黎日晶的說法,日陽死於十年前。也就是如果他活著,現在剛好滿十八歲了,和么弟黎日勇同年。

  十年前的某個夏天,當時十七歲的黎日雄,忽然說想去海邊玩。

  他本來帶著阿藍,叫了司機就要出門,但黎日陽卻忽然吵著說要跟。

  黎日陽是家裡最小的兒子,每個人都很寵他,大姊黎日晶尤其疼愛他。

  總裁夫人、黎日雄的母親,在么子出生沒多久就香消玉殞,黎日陽甚至不大記得媽媽的樣子。

  也因此長姊如母,說黎日陽是大姊拉拔長大的也不為過。

  黎日陽想跟大哥去海邊,大姊本來不准,說要嘛她也跟著去,但黎日雄嚴詞拒絕。

  我想當時黎日雄多半是想帶阿藍到海邊不知道幹嘛,反正不會是好事,所以才不想家人跟。

  但黎日雄卻沒有拒絕九歲弟弟的跟屁蟲行為,把黎日陽也載上了車,一起去了海邊。

  孰料黎日陽歡歡喜喜的去,還帶了自己最喜歡的小泳褲,但回到家裡來時,卻是具冰冷的、泡脹了的溺水屍體。

  警方調查結果,黎日陽陳屍的地方,是在距離海邊有段距離的海蝕洞裡,研判是貪玩游到了那處後,海水漲潮,小孩子游不回來,就這樣命喪大海底。

  但當時也有警察認為,以黎日陽的年紀,很難逆著海潮游到這麼遠的地方。

  一定是有什麼人先帶了他過去,再獨自回來,放任無助的黎日陽活活淹死在那裡。

  但當天在場的就只有阿藍、黎日雄和司機。司機在海堤上等少爺們,沒有下到海邊。

  根據阿藍的證詞,黎日雄和他本來一直在近灘處游泳,小弟也在附近玩沙,但一回頭忽然不見蹤影。

  阿藍說,黎日雄還涉水去找弟弟,找了半天找不到,後來才報了警。

  我懷疑阿藍證詞的可信度,依他們兩個當時的關係,阿藍大有可能作偽證包庇黎日雄。

  但保鑣都這樣作證了,而且黎日雄身為黎家長子,也沒有任何理由殺害自己同父同母的弟弟。

  黎日陽身上只有輕微的擦傷,加上老總裁夫妻也不想再追查下去,這件事當年就當作單純的戲水意外,就這麼不了了之。

  孟婆聽得若有所思。聽黎日晶說,他們去玩水的那個海邊,跟黎日雄那天晚上忽然獨自驅車要去的海邊,是同一個。

  「我本來想,天道循環、報應不爽,你在那裡害死日陽,你自己也把命送在那裡,也算是還日陽一個公道。」

  黎日晶說累了,她靠在圍牆上,對孟婆的敵意似乎也沒那麼深了,只是疲倦地笑著。

  「但沒想到,死透了的你,竟然又復活過來。但這怎麼可能呢?明明我都已經確認你摔出車外,腦殼都撞碎了,怎麼可能活轉得過來?」

  大姊的話再一次讓孟婆張大了眼。

  「你看過黎……看過我的屍體?在去醫院之前?」

  黎日晶像是放棄一切似的,她直起身來,點了點頭。

  「我見你開車出去,想說一定會出事,就開另一台車跟在你後頭。我看你往海邊方向開,想起日陽的事,也覺得驚訝。到了海堤那條路時,我看你行車不穩,想說多半是要出事了,就把車停在路邊,靜觀其變。」

  「果然你的車蛇行了一陣子,就往海灘方向偏,衝出護欄、摔下海堤。我等你的車停下來,好在沒起火,就過去看你怎麼樣。」

  「你還有意識,滿頭滿臉是血,被夾在駕駛席裡,呻吟著跟我求救,要我救你的命。我問你為什麼要害死日陽,你還愣了一下,然後跟我說了『對不起』。」

  黎日晶閉上眼睛,我從她眼眶裡看見真實的淚水。

  「但對不起又有什麼用呢?事情已經發生了,日陽去海邊前一天,還到我房間來,很開心地說說他終於交到朋友了,他很高興,因為以後就有人跟他一起玩了。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他說的朋友是誰,他的人生就這樣沒了。」

  「而你卻還活得好好的,為什麼你不死?為什麼你不就這樣死掉就好了?為什麼活下來不是小陽?」

  黎日晶摀住臉,開始抽泣。

  孟婆總算打斷黎日晶的抱怨,這在他而言是很難得的事。

  「抱歉,有個問題。」

  我想孟婆要問的問題應該跟我一樣。

  「……為什麼你看我開車出去,就知道一定會出事?」孟婆果然與我心心相映。

  黎日晶眨了眨眼,好像這時才發現自己說了什麼不得了的情報。

  「你那台車,被人動了手腳。」好半晌,黎日晶才開口。

  我在孽鏡台前沉吟著。「被人」,這代表大姊不是動手的人,或是不願意承認是自己動手。

  果然孟婆問了,「你說被人動手腳,所以你不是動手的人?」

  黎日晶點了下頭。

  「那是什麼人?」孟婆問。

  但黎日晶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孟婆的眼睛轉了轉,我知道這代表他在思考。

  「你不知道是誰動手腳,但知道我的車被動過,所以你沒有親眼看到有人動手?如果親眼所見,不可能不知道是誰。」

  孟婆撫著下顎。

  「是什麼人跟你說的嗎?但如果是當面說,妳肯定會追問,而且也會有為什麼跟你說的那個人會知道的問題,沒人會冒這麼大的風險。」

  「……所以是匿名信?有人用黑函告訴你,我的車在什麼時間會被動手腳,而我會開車出去,要妳跟去看?她知道你就算知道我會死,也不會阻止,萬一有什麼意外我沒死,妳還會倒幫一把忙?」

  喔喔,我家孟婆真是聰明!我看黎日晶也是一臉懵逼,半晌緩緩開口。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不是哪樣……?」孟婆問。

  大姊卻沒有回答,只是別過頭。我看她耳朵有點泛紅,大概是孟婆不自覺靠得太近的關係。

  黎日晶在連身裙口袋裡翻找一陣,掏出一張折了四折的白紙,把它遞給孟婆。

  我發覺她在不知不覺間,竟似消弭了對孟婆的敵意。

  畢竟孟婆和黎日雄,兩人靈魂的感覺給人差得太多,像孟婆這樣溫暖而善良的靈魂,連沉落奈河底的亡魂都會被治癒,吸引活人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孟婆打開紙條,那是張用剪報的字拼成的信,恐嚇信常見的手法。

  紙條上拼貼著:「明晚九點,跟著黎日雄的車,他的煞車會在半路失靈。」

  我看孟婆反覆翻著那張紙條,像要從中查出什麼端倪。

  以前他在王府裡追劇,從來不看推理或刑偵類的劇,因為他覺得很無聊,還跟我說現實的案件都跟劇裡面差很多。

  的確在醧忘台時,有些冤死的亡魂,會希望孟婆替他查出死因。不明原因被害死的好鬼不少,地府也不可能等到所有人死因都搞清楚後才放人出去,那會造成災難。

  所以往往都只能靠孟婆用很短時間盡快推敲出真相,讓亡魂滿意,湯喝一喝投胎去。

  這樣看來,我們家孟婆還真是萬能,心理諮商、戀愛相談外加刑案推理,難怪兩百年都找不到夠格代理他的人。

  「你在哪裡收到這張紙條?」孟婆問大姊。

  「晚飯過後,塞在我房間門縫下方。」黎日晶說。

  「妳報警的時候,海邊有看到其他什麼人嗎?」孟婆又問。

  黎日晶搖搖頭,「沒有,我在那邊一直等到警車來為止,那裡都只有我和你。」

  「妳腳傷還好嗎?」

  孟婆問道,大姊大概沒想到孟婆會忽然關心他,不只耳根,連耳朵都紅了。

  「沒事,還能走。」

  「待會我扶你去房間,你讓阿盈拿冷水盆來,這種扭傷不趕快冰敷,隔天早上會痛到沒辦法走。」

  孟婆說著,也沒等黎日晶回答,從腋下繞過她的肩,將她扶進自己臂彎裡,另一手輕輕一撈,輕輕鬆鬆就給大姊來了個公主抱。

  黎日晶發出驚呼聲,孟婆抱著他,往黎家宅子走去。

  「妳放心,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我不會跟任何人說。」

  他對大姊說,但我看大姊似乎無心聽,眼睛一直盯著孟婆看。

  「……我會把所有事情調查清楚。無論是我出車禍那天的事,還是十年前的事。」孟婆又說。

  我親愛的孟婆,你是不是忘記你原本休假的目的了?

  孟婆不在地府的第一天,奈河那邊就像炸了鍋似的,頻頻有鬼差來報。

  一下子說有亡魂要找閻羅王爺按鈴申告他死前冤屈,說他被政府迫害、回不去祖國啥的。過一陣子又說有一批KTV大火死掉的亡魂不肯過奈河橋,說要把火災的原因查清楚、公表於世後才肯投胎。

  還有個男性亡魂,說他生前都沒跟女生接過吻,希望女性鬼差親他一下,他就願意喝下孟婆湯的,現在還在白判官前面脫光衣服大哭大鬧。

  以前這些問題,全都是孟婆一個人能解決的。

  孟婆一不在,那些判官只會依法辦事,鬼差只會大吼大叫,沒一個能真正處理問題。

  「王爺,孟婆什麼時候回來?」

  「王爺,醧忘台的碗又不夠用了,您這邊有備用的嗎?」

  「王爺,您可不可以到奈河旁來一下,我們那邊真的快失控了……」

  我把來報的鬼差通通擋在門外,拿了陳年高粱、桌上擱著花生米,把孽鏡台放在辦公桌上,邊看邊替自己斟酒。

  孟婆進了黎家的公司,擔任業務部總經理,以陽世間的時間計算,現在已經快三個月了。

  剛開始進公司時,不少舊派的人都認為他只是受老總裁蔽蔭,而且一個從沒拉過業務的人,忽然空降變總經理,本來很多人對他不滿。

  但業務這行,說到底就是口才和人脈,這兩點都是孟婆的強項。在陸續拿下幾個連老總裁都無法搞定的客戶、完成幾個艱難的案子後,這些說嘴的人也不得不認同孟婆的實力。

  還有人開始傳說老總裁的兒子車禍之後,一覺醒來變了個人,簡直像神靈附體一樣,一定是祖先有保庇。

  我才知道,原來從前黎日雄還來公司鬧過幾次,大多數是來借錢,老總裁知道自家兒子的尿性,從不給他們太大經濟寬裕。

  而從黎日雄可以在國外住所弄了個地下刑訊室就知道,這人絕不是太省吃檢用的類型。阿藍說黎日雄還會開遊艇趴,自掏腰包邀請年輕男女上床,目的是從中物色獵物。

  阿藍說,他旁觀很多次黎日雄下藥迷昏外貌姣好的少年們,對他們做盡獸行,再拍下照片,以此要脅這些人再次被他蹂躪。

  這樣的行逕其實要花不少錢。老總裁不肯給,黎日雄就到公司鬧,鬧到公司的人看不下去,主動付錢給他為止。

  某些方面這也是黎日雄當年被丟出國的原因,不論是家裡還是公司都受不了他,想早點把這個瘟神送走。

  這樣看來,能從頭到尾一直跟在黎日雄身邊、忍受他這麼多年的,也只有那個保鑣而已了。

  但最近阿藍倒是顯得鬱鬱寡歡,我看那孩子總是隔著一段距離,看著被人群簇擁的孟婆。

  倒是那個黎家大姊,自從那天刺殺孟婆失敗後,對孟婆的態度大變。

  她似乎完全把孟婆當作了不同於黎日雄的另一個人,不得不說女人的直覺真的很準確,她看著孟婆的眼神充滿曖昧,還帶點少女的羞澀。

  黎日晶幾乎每天都到孟婆房裡,帶點糕餅甜點,和孟婆聊天。她是學藝術的,有時還備了畫具畫布,讓孟婆當她人物畫的模特兒。

  我有點吃味,以前在地府時,我也曾興起要學人物畫,也拜託孟婆當我的模特兒過。

  但當時孟婆一口拒絕,理由是:「被老頭一直盯著看,感覺就很噁心。」

  現在竟然如此輕易就答應大姊,連上衣都脫了,只差沒答應全裸的請求。

  要不是她和黎日雄有鐵打的血緣,我還真想為孟婆鼓掌慶賀,他終於達成想在休假日和可愛的女生談戀愛的願望。

  但孟婆也不是白白出賣肉體,黎日晶畫畫期間,孟婆向她問了許多問題,都與黎日雄的死有關。

  我自己也認真思考過,想殺黎日雄的人,究竟會是誰。

  現在看起來,嫌疑最大的莫過於黎日雄的二弟,也就是同在公司工作的黎日翔。

  二弟隸屬於公關行銷部,負責處理公司所有對外銷售、廣宣和與客戶接待事宜,他在公司風評不錯,至少比先前任性胡來的黎日雄好多了,許多人原本都傳是黎日翔會接掌老總裁的公司。
  
  按照所有豪門狗血劇的劇情發展,想殺長子繼承人的,通常就是次子,不然就是次子的媽媽。既然黎日雄和黎日翔是一母所生,那嫌疑最大的就是次子。

  再說,能夠進到黎家宅邸、在大姊門縫下放通知信的人,多半也是黎家的人,不可能是外人。

  但孟婆提出一個問題:「如果日翔是凶手,那他為什麼要特別通知姊姊你呢?」

  我也想過這個問題,依我的想法,會告知黎日晶,無非是想讓她去現場,如果在黎日雄車上做手腳的事情被發現,那案發後第一個到場的黎日晶就會成為重大嫌疑人,無形間就能把注意力從自己身上轉移掉。

  但孟婆搖了搖頭。

  「但是那個人讓姊姊留下那張紙條,不是嗎?如果姊姊真的被懷疑,只要拿出那張紙條,再加上姊姊根本沒有殺害黎……殺死我的動機,至少動機比二弟薄弱很多。他留下這種證據,根本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我覺得孟婆說的有理,但也有可能那個叫黎日翔的少爺根本沒這麼聰明,他只是單純想殺掉礙眼的人,再嫁禍給隨便一個人。

  「會寫信給姊姊,代表這個人知道姊姊和日陽的事情,而且準確預測到姊姊不會阻止這件事發生。這麼工於心計的人,會犯如此顯而易見的錯誤嗎?」

  孟婆撫著下顎說,那時候他正裸著上身,斜躺在房間的貴妃椅上,下半身只蓋了毛毯。

  我看黎日晶根本沒專心在聽他說話,她連畫筆都停下來了,口水一直流。

  這時有人敲了我辦公室的門,白判官快步走進來。她和烏判官是駐紮在奈河橋的直屬判官,平常和孟婆最是親近。也因此孟婆休假,工作量最大的也是他們兩個。

  白判看著把孽鏡台當劇在追的我,嘆了口氣。

  「奈河橋那邊已經有亡魂集體靜坐抗議了,你可以不要光顧著看你心愛的孟婆,做點事情好嗎,王爺?」

  看來我這地府首長真是沒什麼威嚴,連小小判官都能對著我嗆聲。

  但我也不像他們說的什麼也沒幹,孟婆被大姊襲擊那天,我就打了專線電話到黎家那區所屬的城隍廟,向他們調取黎日陽的死亡紀錄。

  九歲以下夭折幼童的生死簿是完全保密的,連地府都沒有建檔資料。

  如果地府這邊有需要,就得以地府首長的名義公文向他們調取,城隍的秘書科這樣向我說明著。

  我說:「我就是地府首長、就是閻羅王爺本人,現在情況緊迫,我等不到公文往來。」

  但秘書科的辦事員顯得為難。

  「呃……按慣例一定要經過公文層轉,而且調取未滿十歲亡魂的生死簿,需要都城隍那裡核準,我們縣城隍沒有直接權限。如果是緊急事由,是可以先用急件處理沒錯,但要請地府這邊敘明緊急事由……」

  「就是急到沒時間講理由,這樣也不成?!」

  「呃,但是真的沒有先例,還是我幫王爺您轉接我們陳情科分機……」

  我實在沒有辦法,只能請烏判幫我擬公文,用急件發到縣城隍的辦事處。上一次我這麼做,足足等了三個月才等到回覆,換算成陽世時間就是九十年。

  看來想從生死簿知道黎日陽的死亡之謎,短時間內是不可能了。

  陽世的時間過得很快,春去夏來,孟婆在公司的工作也越來越上手。

  孟婆一直試圖接近二弟黎日翔,公關部的工作和業務部雖然有不少交集,但黎日翔就是有本事躲著他大哥,只要孟婆接近,黎日翔就像是事先得到風聲一般,提早溜得不見蹤影。

  陽世的七月初七,老總裁領著一家人和公司耆老到東嶽殿神廟拜拜,一方面感謝東嶽大帝讓長子劫後餘生,另一方面也祈求神明讓公司蒸蒸日上、無事渡過即將到來的鬼月。

  說到東嶽大帝,雖然陽世的叫法諸說紛云,但其實地府首長從頭到尾也就只有一個,也就是閻羅王,就是帥哥我本人。

  老總裁有意讓公司的員工認知到孟婆的地位,刻意讓他持香站在最前排。

  他自己擲筊三巡,拍了拍孟婆的背。

  我看孟婆拿著三柱香,抬頭對上東嶽大帝的神像,頓時怔在那裡。

  老總裁站在他身後,看他一動也不動,只是盯著神像的臉看,便問:

  「日雄,怎麼了嗎?」

  孟婆看了又看,半晌才搖了搖頭,「不、沒什麼……」

  他拿著線香的手微微顫抖,半晌兩行淚水,竟忽然流下孟婆那張清俊的臉。

  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連孟婆自己都不明所以。

  他忙用右手抹了淚水,吸了下鼻子:「只是忽然覺得,好懷念哪……」

  孟婆帶頭擲筊,祈求公司和家庭都平安順遂。第一筊擲下去是笑筊,孟婆不氣餒,又擲了第二筊,結果還是笑筊。

  孟婆簇了下眉頭,又擲了三、四筊、五六七八筊,說也奇怪,連續九筊都出現笑筊,連個陰筊都沒有。這下連東嶽廟的廟公都跑來圍觀,說是廟裡幾百年沒出現過這種狀況,簡直是奇蹟。

  這當然不是什麼奇蹟,是我搞的鬼。

  誰叫這個小子,莫名其妙離家出走,又莫名其妙對著我痛哭、說想念我。

  害我這個活了幾百年的閻羅王爺,也莫名的心酸起來。

  所以笑他,笑死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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