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round 3

  我從床上跳起來,陽光直射在我的臉上。

  床邊響起了吵死人的音樂聲,我最討厭鬧鐘這種東西,這讓我精神煩燥。

  我伸手到床邊一揮,鬧鐘被我掃到地上,零件散落一地。

  鐘面的玻璃裂了,鬧鐘壞了。

  地上都是碎玻璃。

  我拉過棉被想在睡一會兒,但身上的不適感讓我無法忽略。

  手背在痛、頭也在痛,我的下半身他媽的也痛到不行。

  都是那個王八蛋的錯,我明明只答應給他用手指,他竟然整個都進來了。

  進來一次也就罷了,我明明命令他說不準再接近我,他竟然還厚臉皮的又來一次、再一次、再一次……

  如果下次讓我再見到那個賤種,我一定他媽的打到他連舉都舉不起來!

  不,我要把他那東西割掉!以絕後患!

  我一邊在心底盤算,但身體實在太痛了,幹,我只好乖乖掀被子起來。

  雙腳觸地的冰冷感讓我全身一縮,我避開碎玻璃,想先到浴室裡,找面鏡子看我的身體。

  地上有條剝落的皮帶,我看了就忍不住笑了,那讓我想到兩天前的情景。

  兩天前,那賤種就是這樣跪在這裡,他用膠帶綁住自己的手,讓我朦住他的眼睛,他脫光著衣服,跪在床前,任由我用這條皮帶抽他的屁股。

  真賤啊,不是嗎?

  你就喜歡這樣對吧?

  我一邊抽他,一邊這樣問他。

  他一邊哀嚎,一邊卻笑了。

  喜歡。

  我讀他的口型,雖然他的聲音已經被我打啞了。

  我就是氣他這樣,不要臉的賤種。

  我跳下床,發現自己穿著外出襯衫、下半身居然還套著那個賤種的長褲。

  我習慣裸睡,能裸的時候衣服絕不穿著,但他總說會感冒,替我蓋被子穿衣服。

  雖然最後脫掉那些衣服的也是他。

  我脫了那個賤種的長褲,把他扔進垃圾桶裡,順手撕了身上的襯衫,釦子落了一地,我沒打算撿起來。

  我現在沒穿衣服,這讓我覺得好多了。

  我檢視我的身體,發現我的手背燙傷了,不知道是在哪弄的,媽的。

  我在想會不會是那賤種趁我睡著時偷偷燙的。

  但料想他不敢,因為他知道我事後狠狠懲罰他。

  他上次才被我吊在浴室裡,用四十度的熱水沖了半個小時,只因為他忘記幫我準備晚餐。

  我發覺自己餓的要命,饑餓的感覺蓋過了手背的痛。

  我想我應該先吃點東西。

  我走近冰箱,發現裡面空無一物,記得我昨天還叫那個賤種多買點水果和麵包回來的,但現在裡面連個鬼影都沒有。

  流理台上有麵包拆剩的包裝紙,還有牛奶罐。

  我拿了罐子起來晃了兩下,裡頭連滴奶都擠不出來。

  蛋架上還剩兩顆蛋,但我壓根兒不會作飯。

  那個賤種雖然下賤,但廚藝倒是挺好的。

  光是顆蛋,他就能變出七八種花樣來,太陽蛋、水煮蛋、歐姆蛋、班尼迪克蛋、溫泉蛋、關東煮糖心蛋……

  像昨天,他弄了盤蛋包飯,蛋皮上還三八用蕃茄醬畫了什麼愛心。

  我讓他跪在飯桌旁邊,我替他準備了個狗碗,是個淺的白色餐盤。

  我總是把餐盤擱地上,讓他趴在地上,撅高屁股,像隻真正的狗一樣,對我搖尾巴。

  如果搖得我高興了,我就會給他放飯。

  如果搖得不夠起勁,我會把碗裡的東西翻倒,踹他、踩他的手骨。

  這種時候他就會趴在地上,然後抬頭對著我笑。

  你笑什麼?

  要是我這樣問他,他就會低下頭,什麼話也不講,默默用舌頭舔乾淨地上灑落的食物。
  
  這種時候我就特別氣。

  有次我氣得不行了,好像就前幾天吧。對著他大聲吼叫,扔東西,什麼都扔。

  扔了餐盤、扔冰箱裡的食物,他本來買了一冰箱的食材,假惺惺地說什麼要給我做耶誕節大餐。

  但我把他全扔了,最好扔的是蛋,蛋打在他頭上,流得他一臉蛋汁。

  哈,活該。

  他難得沉下臉來,看我拿了顆蘋果,指甲抓進果肉裡,他抓住我的手腕。

  「別再鬧了,凱因。」

  他緊緊捏我的手,我覺得痛,手指鬆開,蘋果滾到地上。

  帶著蠟的蘋果,像血一樣鮮紅。

  我記得自己當時氣極了,我用空下的另一隻手,摑了那個賤種一巴掌。

  「你敢這麼跟我說話?!」

  我對著他大吼。

  「要不是你,我根本不會變成這樣子,我們也不會變成這樣子!如果你不存在,我本來可以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都是你!」

  都是你!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

  我不知道打了他幾下、踹了他幾腳。

  我只記得他縮著身體、護著頭,從頭到尾不敢反抗我。

  他的手上拿著我掉落的蘋果,緊緊捏著。

  我氣得受不了,拿了廚房的水果刀,抓過不知道哪來的泰迪熊玩偶。

  我用那把刀割破玩偶的臉,看著棉花漏出來,一刀、兩刀、三刀。

  等我覺得痛快,玩偶已經毀了。

  他躺在地上看著我,眼神很悲傷,直到我累了,他才從後面抱住我。

  他拿下我手裡的水果刀,把他放在餐桌上。

  他親我的耳朵。

  他親我的臉。

  他親我的嘴巴。

  然後我就不記得了。

  流理台上擺著蘋果,蘋果上還留著我的指印。

  我想我可以切個蘋果果腹,空腹讓我的胃像火在燒一樣,我從床邊走向廚房,地上都是鬧鐘鐘面的玻璃碎片,我的腳被割了一下,我罵了聲髒話。

  我從角落拿了掃把來,想把碎片掃進床底下。

  但床底下有東西,碎片進去又彈出來。

  我只好放棄。

  我想我可以叫個外賣,有時候那個賤種工作太晚回家,也會叫個披薩外送什麼的。

  我自己沒有手機,總是借用那個人的。

  我想起來那個人的手機在哪裡,被我扔進了抽屜深處。

  是他不好,那天晚上我懲罰了他,我讓他平躺在床上,我從後面綁住他的手,我坐在他身上,用嘴吸他的東西。

  他用手推著我的瀏海,我吸得起勁,眼看他就要被我弄到射出來。

  但是他的手機卻忽然響了。

  我看見他往旁邊看了一眼,表情有點緊張。

  他的手機就放在床頭,所以我看得見螢幕上顯示的來電人。

  是那個女人。

  那個賤種注意到我的視線,從迷醉的表情中清醒。

  但他來不及阻止我,我就已經搶先一步。

  我拿起手機,接起了電話。

  『喂,亞柏,是你嗎?太好了,你總算肯接我電話了,我告訴你……』

  『你找那個賤種什麼事,賤人?』
  
  我刻意壓低聲音,很爽地感覺到手機那頭的人整個凍住了。

  「你是誰?!」手機那頭的女人尖叫著。

  「你是什麼人?你把亞柏怎麼了?亞柏?亞柏!你在哪裡?快回答我……」

  我看見他躺在我身下,臉色蒼白,我心情愉快。

  「帶著你的賤種一塊去死吧,不要臉的賤人!」

  我哈哈大笑,他則像是終於忍耐不住,他起身想搶我的手機,但我不讓他得逞。

  我用力一扔,手機被我摔在牆上,螢幕裂個粉碎。

  而手機竟然還沒有壞。

  女人的聲音還持續傳出來:亞柏、亞柏?我知道你在,快回答我,快點接電話……

  我覺得吵死了。

  我跳下床,拾了手機,開了浴室旁的雜物櫃子,把抽屜打開,把手機扔進抽屜深處,再把抽屜關起來。

  煩人的女人總算消失了,哈。

  而我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他始終看著我,沒有阻止我。

  直到我回到床邊,跨坐回他的男性性徵上。

  「凱因。」

  他伸手摸我的臉頰,好像在跟我說話。

  「殺了我吧。」

  「殺了我。」

  「殺了我,你就自由了。」

  我的回答是一拳揍在他臉上。

  我確實殺了他,那天晚上,用別的方式。他累到像死了一樣爬不起來。

  我把手機從抽屜深處拎出來,發現已經沒電了。

  我罵了聲「SHIT」,把手機又扔回抽屜裡去。

  我回頭一看,餐桌上杯盤狼籍,卻沒有其他能吃的東西。

  餐桌旁那隻帶著刀疤的蠢熊像在嘲笑我一般,我火大得要命,把蠢熊從椅子上扯下來,用腳用力踩他。

  但這無助於緩解我的饑餓。

  我想我應該出門去覓個食。

  我隨手拿了床單裹在身上,外頭快要到什麼蠢耶誕節,天氣冷到炸,又他媽的下雨,但我又不想穿他的衣服。

  我走向玄關,玄關茶几上的答錄機卻「嘰」的一聲,發出人的聲音。

  是那個女人。

  『亞柏,我再也受不了了。』

  『雖然跟你有過約定,但我無法眼睜睜地看著你自我毀滅。』

  『我會帶警察過去,如果你後悔了,可以打個電話給我,告訴我你沒事。』

  『但你如果始終不肯理我,我受夠一個人在外頭胡思亂想。』

  『即使你會恨我一輩子,也沒關係。』

  『早從放你離開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有心理準備了,亞柏,那個孩子……』

  我拔掉了電源線。

  我無法再忍受聽見那個女人的聲音,我把答錄機整個拿起來,摔到地上砸了。

  電話機在我眼下粉碎,我的視線卻開始模糊。

  可惡,一定是太餓了。

  我托著受傷的手,踉蹌著走向門口。

  我得出去、我得離開這個房間。

  我得打開眼前這扇門。

  我心底有個聲音這樣告訴我。

  我的手觸碰到門把。

  我眼前的視覺扭曲,像漩渦一般燒灼著我的腦袋。

  我再也支撐不住。

  我倒在地上。

  就在門縫下,我看見那張紙。

  我想起來了,但已經來不及了。

  我把手觸向那張紙,但意識也在同時間模糊。

  紙上的字像在嘲笑我一樣。


  『請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快想起所有的事情來』

  『殺人解決不了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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