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見椒爪匆匆走向那個小女孩,那女孩也沒和椒爪說什麼,只是伸出細瘦蒼白的食指,往觀音山的方向一指,椒爪便低頭乖乖地尾隨她身後,兩個人很快消失在校門外,轉眼已看不見了。
***
—生氣鳥 進入聊天室—
超級血腥瑪莉:喔喔,是生氣鳥!!
克莉絲蒂:生氣鳥晚安!好久不見!
南斗神拳:晚安,生氣鳥好像很久沒上線了,我還以為生氣鳥發生什麼事了。
靜香魚:……晚安。
生氣鳥:喔……意外地有不少人在呢(笑)
超級血腥瑪莉:就是說啊,聊天室已經超——久沒這麼熱鬧了耶!我看看,再差黑心狗、還有福德正神這兩個人,就全部員到齊了耶!真是難得^O^~!!
南斗神拳:放暑假了吧,雖然還有暑輔,大家也比較有空一點。
靜香魚:嗯,因為最近某人一直沒有空,所以我也很有空。
生氣鳥:……黑心狗那傢伙,還待在那裡嗎?
靜香魚:好像是,我以為你本來也應該待在那裡?
生氣鳥:那兩個人,看著令人生氣,不待也罷。
靜香魚:你還沒去看過他嗎……?
生氣鳥:……還沒有。何況那隻狗也不樂意我去,我只不過靠近房間門口,他就一臉我要從他手裡搶走什麼似的。哼,還不知道是誰搶誰呢?
靜香魚:我進去時,他也沒有抬眼看過我。雖然本來就不常看我就是了。
生氣鳥:看來你也累績了不少怨氣啊,靜香魚(笑)。
靜香魚:再這樣下去,那個人……也會跟著消失也說不定。
生氣鳥:喔,心疼嗎……?
靜香魚:沒什麼好心疼的。這是他的選擇,反正,我只是二點五。
南斗神拳:二點五?生氣鳥和靜香魚在聊什麼啊,我都看不懂。
克莉絲蒂:不懂+1。
超級血腥瑪莉:啊——怎麼氣氛變得這麼沉重啊?來聊點愉快的事吧~!暑假到了,雖然有討厭的課輔,顒衍老師也不在這點也讓人遺憾,但我們還是可以來做點有趣的事情啊!
南斗神拳:有趣的事情……?
超級血腥瑪莉:沒~錯!想到夏天,各位會想到什麼活動啊?
克莉絲蒂:呃……暑假作業?
超級血腥瑪莉:不是啦!克莉絲蒂妳很無趣耶,暑假作業這種東西當然是要留到最後一天寫才是王道啊!好吧,給各位一個提示,七月是什麼門開的日子啊?
靜香魚:鬼門……?
生氣鳥:該不會……是試膽大會吧?
超級血腥瑪莉:兵蹦兵蹦!答對了,不愧是生氣鳥!沒——錯!就是試膽大會!我問過歸如高中畢業的學長姐,他說以前這是每年必辦的活動,每年在鬼門開的那一天,學生們會兩兩一組,在歸如的某個地方繞行一圈,完成指定任務。且跟誰一組是抽籤決定的,很多組合在試膽活動結束後,據說都變成情侶喔!當時是很受歡迎的活動呢。
偽娘喵:變成一對……但要是分配到男的跟男的該怎麼辦喵?
生氣鳥:分配到男的跟女的才麻煩吧=_=
克莉絲蒂:那後來為什麼沒有繼續辦了呢?
超級血腥瑪莉:唔——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十幾年前,試膽大會上有發生事情的樣子。
南斗神拳:啊……這有聽我爸爸說過,好像有人因此而死了?還是這裡的學生?
克莉絲蒂:哇啊,好可怕……
生氣鳥:這麼說來,我好像也聽衍……聽福德正神說過,他說當時好像真的有鬼出沒,有個老師還因此受了傷,當時鬧得很大不是嗎?
超級血腥瑪莉:可是這都是這麼久以前的事情啦!十幾年前耶,我們連出生都還沒出生,就算真的有鬼,現在也早就不在了吧!何況我們可是靈異版的生力軍啊,有鬼怪出沒不是正中下懷嗎?
克莉絲蒂:可是,我還是有點擔心……顒衍老師現在又不在,如果老師還在的話,說不定會阻止我們舉辦這種活動。
超級血腥瑪莉:沒問題的啦!就算老師不在,我們也還有知誠學長不是嗎?
南斗神拳:咦……咦?跟我……跟知誠學長有什麼關係?
超級血腥瑪莉:總之,這次試膽大會是勢在必行,我們明年暑假就要畢業了,不論如何,我一定要和知誠學——一定要和同學們留下美好的回憶!(握拳)
克莉絲蒂:但是顒衍老師還在養病……要留下回憶的話,果然還是希望能和顒衍老師一起呢!
南斗神拳:是啊,是說這次老師病了好久,之前車禍什麼的反而恢復得比較快,不知道這次要不要緊……
偽娘喵:不要緊的。
超級血腥瑪莉:咦?
偽娘喵:老師不要緊的……老師他,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
生氣鳥:喲,很有信心嘛,好像你有辦法治好他似的(笑)。
系統訊息:女媧的孩子們,準備好接受審判了嗎?
超級血腥瑪莉:哇、哇啊!發生什麼事了?
南斗神拳:聊天室故障了嗎?還是有人鬧板?
克莉絲蒂:但是這和內褲賊那時候不一樣,這是BBS本身發出的訊息。難道是被駭客入侵了嗎?
系統訊息:女媧的孩子們,準備好接受審判了嗎?
系統訊息:女媧的孩子們,準備好接受審判了嗎?
系統訊息:女媧的孩子們,準備好接受審判了嗎?
系統訊息:女媧的孩子們,準備好接受審判了嗎?
系統訊息:女媧的孩子們,準備好接受審判了嗎?
超級血腥瑪莉:又……又來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南斗神拳:可能系統壞掉了吧,大家先登出吧,再聯絡網管的人來維修吧。
克莉絲蒂:說、說的也是,先下線吧,晚安,明天再聊。
—克莉絲蒂 離開聊天室—
—南斗神拳 離開聊天室—
—超級血腥瑪莉 離開聊天室—
偽娘喵:女媧……感覺好熟悉啊,怎麼好像在哪裡聽過……
靜香魚:我要先去洗澡了。最近他嫌我太晚洗澡,會打擾到他們休息。
生氣鳥:……你也是辛苦了,晚安。
—生氣鳥 離開聊天室—
—靜香魚 離開聊天室—
—偽娘喵 離開聊天室—
系統訊息:女媧的孩子們,審判,已經開始了……
***
神農在通往大寺議事大廳的階梯前停下腳步。
他伸手推了下眼鏡,看著從中庭外拍翅竄進長廊的一雙白色奇獸。
野獸的形貌相當特別,乍看像是鹿,但除了通體是雪白的外,背上滿布著光亮堅實的鱗片,腹部的地方則繪滿迷人的紅色咒紋,乍看之下竟像穿了件紅色旗袍那樣,背上則生了一雙色彩斑斕的翅膀,羽毛在大寺的自然光照下閃爍著炫目的光澤。
神農看著他們筆直飛進庭院裡,往他的方向降落。他伸出頎長的手臂,讓那兩隻半人高的神獸停在他臂肘上,羽毛飄落神農身軀的瞬間,蒼健的翅膀忽然消融化形,羽毛散盡時,站在神農面前的,已是兩個穿著白色旗袍的雙胞胎男孩。
兩個男孩在神農面前單膝跪下。神農也沒多看他們一眼,沉默地推了下眼鏡。
「怎麼樣了?那個容器。」神農淡淡地問。
左首那個穿旗袍的男孩抬起頭,又很快垂下首,「稟告主人,還沒有醒過來。」
右首那個男孩很快接口:「因為神生之獸日夜守在義體身側,我們一但接近,就會被他查覺,因此無法探查義體的情形,萬分抱歉。」
神農微微皺了下眉,喃喃啟唇:「那傢伙嗎……?」
「是,土地廟的妖神們約定輪流守護義體,但無論換作誰,神生之獸都不肯鬆開義體的手。他在掌心設了結符,現在義體的精守與神生之獸的精守相連,我們即使想探查他的精守狀況,也辦不到。」右首的男孩說道。
「我們本來想趁神生之獸疲累時尋可趁之機,因此一直在土地廟待著。但神生之獸幾乎沒休息過,有時看起來像是睡了,但我們只要稍有動靜,神生之獸便會加強結界,讓我們無法越雷池一步。」左首的男孩又接口。
「幾乎沒休息過……是嗎?」神農微一挑眉。
他的眉間閃過一絲微不可見的、可以被解讀為憂心的情緒,但很快又被萬年如一的冰冷所掩蓋。
「罷了,你們繼續守在土地廟附近,接下來的寺議,我和其他長老會待在萬輪寶華廳內一陣子,對外界的應對無法及時,這段時間,下界可能發生很多事。」
聽見神農這樣說,跪伏在地上的男孩難得雙雙抬起頭來。原本無機質的眼神裡,頭一次流露出類似情緒的物事。左首的男孩首先開口:
「主人,此番寺議,是否讓吾與炎君留在主人左右……」
然而男孩一句話還沒說完,已被神農冰冷的目光逼得無法動彈。
「看來你們忘性恨快,我在蘇生術時說的話,你們已經不記得了。既然如此,讓你們變回屍骸也無妨。」
兩個男孩連忙伏首,臉色蒼白:「主人恕罪。」
神農看著伏地發抖的兩個男孩,鏡片下的雙眸閃過一絲微弱的、類似憐憫的光芒,但他很快推了眼鏡。
「無需擔心大寺的事,好好監視那個容器,一但它有何變異,不論寺議進行到什麼地步,立刻傳達讓我知道。那個容器的狀態,才是接下來的關鍵,明白嗎?」
男孩們雙雙抬起頭,又雙雙低下頭。
「遵命,主人。」
神農看著兩個身著雪白旗袍的男孩,再度被漫天的羽毛覆蓋,臂骨延伸出翅膀,化作兩隻白色大鷹展翼飛去。神農一直目送到他們飛離神山,才把視線收回來,轉身面對著大寺的最深處、同時也是人類修行者權力核心象徵的議事大廳。
那是座像白色柱子一般的巨大建築,一見之下沒有門窗,也沒有任何出入口,最上頭雲霧繚繞,幾乎看不見雲中端倪。
相傳女媧當年開天闢地時,取蛟龍的筋為中柱、夔龜的腿為四座,撐起整片混沌的天地。而這座如同通天柱一般的議事大殿,就是當初女媧立下的大柱。相傳大柱一但坍塌,天地也會隨之傾頹,回到最初混沌的模樣。
但神農看著柱子上似曾相識的塗鴉,他曾經勸阻過前上司這種在人類命運重鎮上亂畫的行為。但一如他前上司其他行逕,都不是他所能掌控的。
龍柱下圍繞著一圈石子鑄成的階梯,一路延伸到柱子的最頂端,乍看之下竟似沒有盡頭,神農每往上頭走一階,地下的階梯便隨之消融。
階梯的盡頭,便是被稱為「萬輪寶華廳」的議事處。那是只有大寺長老被允許前往的所在,而就算是大寺長老,除了寺議之外,就只有妖神有重大犯罪、需要九位長老合議議處時,才會用上這個正經八百的地方。
神農一路走到最頂端,彷彿迎接他前來似的,階梯盡頭自動融開了一人大小的出入口。
神農踏進議室大廳的傾刻,周圍的景物也隨之變異,放眼望去,裡頭是座極高的圓形拱廳,天花板高得幾乎看不見頂,大廳的四周立滿直挺挺的紅色大柱,氣勢斐然。
正前方是座半圓形的會議桌,從最西端到東端,一共有九個位置。每個玉座都是紅色的,整座大廳裡紅得惹眼,唯一不同的色彩只有懸在大廳上方的萬輪寶華鏡。
鏡子就懸浮在大廳的正上方。陽世的種種,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就在議事廳內靜靜上演著。
神農走進議室廳的同時,桌邊的人也紛紛抬起頭來。
神農把視線從果律鏡移向寶華廳中央的圓形會議桌。只見桌邊已經坐滿了人,坐在最末座的,是神農這幾年滯留Lodus實驗室中最常見到面的,歸如轄區的管理人,同時也是大寺裡人人疼愛的小妹,神格九天玄女的久染。
只是平常一貫笑臉迎人的玄女,今天卻似乎特別緊張的樣子。神農看她交握著雙手,抿唇坐在屬於她的位置上,連頭也不曾抬起來過。
久染身側坐著一個看上去七、八歲的男孩,其他長老因為是寺議緣故,多少都會穿上較正式的服裝,就連神農也穿著西裝。但男孩卻只套了件T恤,T恤上還寫了『平手☆命』之類謎之應援文字。
而且男孩從一坐到座位上開始,手上就拿著一台掌上型遊戲機,看機型像是PSP系的,低頭操弄著。口裡還不時發出「啊,死了。」、「喔喔,過了過了過了」之類的碎唸。但大廳內眾人彷彿都習以為常,沒有人多看這位被民間尊稱為「太白星」、掌管天下人財運金流的八長老一眼。
八長老的空位旁是西王母,她一如往常大剌剌的,翹著腿坐在一旁,嘴裡還吞吐著長壽菸。但神農看得出來,今天她吐煙圈的動作也有些許緊繃,彷彿在等待什麼般。
西王母的身邊本該坐著六長老和七長老,龍女和善財。這兩位長老雖說是佔兩個大寺的排位,但廟享卻只有一個,也就是被世人稱為「觀音」的神格。因為是共修的緣故,平日也以同一人的方式出現。
但不知為何,現在這個座位卻是空席,沒有人在上頭。久染頻頻朝觀音的空位偷瞄,彷彿對此感到不安。
雙子的旁邊坐著一個人妖……一個巨漢,四長老的椅子顯然是特製的,精鋼所鑄還有三個人合抱那麼寬,即使如此還是不太容得下這位人妖……壯漢的身軀,椅腳看起來快要斷了。
她是唯一在神農走進來時抬頭的人,神農看她開口似乎想對他說什麼,但看了一眼左首坐著的人,又低下頭來處理她的指甲彩繪。
神農的視線移向她的座位之側,那個輪椅上的男子。
閻魔似乎在閉目養神,他雙手抱臂,坐在他數百年來一直坐著的那把輪椅裡。乾枯的左半身和清俊的右半身成為強烈的對比。
大概是聽見神農進廳的腳步聲,三長老驀地睜開雙目,抬起頭來,用他失去一半功能的雙眼直視著西裝筆挺的神農。
「喔。」
閻魔揚起唇角,嗓音裡夾著一慣的陰冷,「看來,我們的住持大人到了。」
神農的視線劃過自己的坐位,看了一眼在圓形會議座最左方、那個自從某一天開始,便始終空著的位置。
除了他以外,每個人都對這個空位視而不見,好像他不曾存在過,以後也不會有任何人坐在上面似的。
神農從唇間逸出一絲微不可聞的嘆息,跟著挺直身軀,走向屬於他的二長老位置。
「觀音呢?」神農問道,視線卻遞向末座的九天玄女。
久染怔了一下,隨即謹慎地答道:「六哥他們是有說過要來,他們好像還有事要辦,所以會晚到。他們還說過沒有關係,要我們先開始。」
神農皺了下眉,「寺議應該是定例,而且這次的寺議早從數月前就頻繁通知各個廟享,為什麼還會遲到?」
九染縮了一下,閻魔在上首直起身子,正要說些什麼,但神農揉了揉人中,從鼻腔裡哼了聲。
「罷了,意料中事。」
他立在座位上好一會兒,環視了整個議事廳一圈,伸手推了下眼鏡。
「眾位長老遠到而來,辛苦了。」
他用冰冷無機質的嗓音說著,大廳裡六雙神格者的眼睛都注視著他。
「我以代理住持的身分宣布,百年一度的寺議,現在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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