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我點頭,難得打從心底地應承。
我到法院門口時已經超過六點了,以前我不知道法院也會打煬,不過看門口都是排班的計程車,竟然連大門也關上了。
我想我應該是來晚了,而且手邊還沒有任何孟夏的聯絡方式,我不禁著急起來。比起失約,我更怕孟夏會覺得我不想理他,想說給你一個這麼大面子,竟然還給我爽約,只怕以後就再也不會搭理我了。
這幾天我為了多少對案情有點助益,不會像個白癡一樣鴨子聽雷,還去借了好幾本跟歷史有關的書,在課堂上猛K。什麼「猶太簡史」、「從吶喊看孟克」的,連打工的空閒也看個不停,就是以往期末考前也沒那麼認真。
小芽前輩看我一直看書,還頻頻問我那些是什麼,我最後拗不過她,只好跟她多少提了點孟夏的事。但我沒說到命案相關,只說有個很懂歷史的人希望我幫忙。
「嘿——孟克啊,我以前很喜歡他的畫耶。」小芽看著我手裡的「一分鐘教你了解藝術史」說。
「以前?」
「嗯嗯,對啊,人家以前是美術班的喔。」小芽若無其事地說。
我想老天爺真的挺不公平的,有這種唸醫學院的頭腦,竟然還有繪畫的手藝,像我種人,仔細想想渾身上下,還真沒有任何一點可以向人誇耀的地方。
「你知道嗎?『吶喊』這幅世界名畫,其實被人偷走過說。」
「咦咦?真的嗎?」我看著小芽。
「這不稀奇啊,很多世界名畫都失竊過,像有名的『蒙娜麗莎的微笑』,在二十世紀初的時候也被小偷偷過,花了整整一年才找回來。還有啊,你知道梵谷咩?聽說他之前還沒有那麼紅的時候,很多畫都被人偷走了,到現在還下落不明呢。」
「那『吶喊』呢?是誰把它找回來的?』
小芽想了一下,用食指點著下巴。我有點慶幸,要是她像孟夏一樣什麼問題都對答如流,我一定會開始懷疑我的小學是不是漏了什麼國民基礎教育。
「唔嗯——突然問人家,人家也不是很清楚耶。但是這幅畫聽說失竊了兩年,後來在兩千零四年才找回來,當時整個挪威很轟動呢,新聞一直在報。」
「2004年?那不是才幾年前而已嗎?」我驚訝不已。
「對啊,人家還聽到一些網路上的謠言,很多人都說找回來不是原來那張畫,是當時代其他人的復刻版,原因是和吶喊一起被偷的『聖母瑪莉亞』變得破破爛爛的,但是『吶喊』本身卻毫髮無傷。不過咩,每次畫被偷都會有人這麼說,不稀奇啦。」
小芽笑嘻嘻地說著,我當時還想多問幾個問題,但是因為客人來了,只得作罷。
我站在法院門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這樣下去搞不好有人會以為我是壞人,把我抓進法院裡也說不定。
我正胡思亂想,我的手機竟然在這時候響了。我嚇了一大跳,忙手忙腳亂地接起來。
「喂,我、我是許懷沙!」
手機是我不認識的號碼,我不知道有多久沒接過小芽和家人以外的電話。
「懷沙?」入耳是孟夏的嗓音,我吃了一驚,他聽起來有點疲倦,但語氣仍然一貫地堅定強硬,「你在哪?」
「我、我在法院門口。呃……為什麼你有我的手機號碼?」我忽然想起。
但是孟夏沒回答我的問題。「我在我家裡,你如果還想來的話就過來。」
他簡短地說著,跟著就報了一串地址,我連忙從腰包裡拿筆出來,慌慌張張地抄下。
好在那地址離這裡也不遠,我騎上我的小綿羊機車,一路飆了過去。那地方看起來是普通的住宅區,我在彎彎曲曲地巷弄裡找到了一幢舊公寓,爬上五樓,遠遠就看到一戶人家敞開著鐵門,正是孟夏給我的地方。
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走進房門,才進門我就嚇了一跳。我本來想像孟夏這麼一板一眼有條不紊的人,家裡一定整潔得像無塵室一樣。
沒想到入眼竟像是戰場一樣的光景。地板上到處都是一堆一堆像紙的東西,西邊的牆上堆了一大疊卷宗夾,一路快堆到天花板上,東邊則是堆滿了書,而且還是那種價值不斐的精裝燙金封皮,那種擺在那裡你絕對不會想翻動他的玩意兒。
我看見那些紙堆的盡頭有個小廚房,驚人的是廚房裡也有書,從櫥櫃上堆到櫥櫃下,唯一像是該待在廚房的東西就只有碗盤,而且不知道堆幾天了,鍋碗瓢盆全雜在洗碗槽裡,不過好在現在天氣還冷,沒什麼味道。
我家老媽雖然是個脫線的傢伙,但說到底還挺勤奮的,雖然煮得菜難吃,但我只不過亂丟襪子都會被她唸上一禮拜。
我聽見東首的小房間裡有聲音,才回過頭,就看到孟夏腳上堆了一大疊書之類的東西,倒著從房間裡推輪椅出來。
「你來了?」
孟夏看見我,也沒有特別驚訝的樣子,似乎也不覺得房間裡的亂象有什麼。
也對,我又不是他女朋友,以獨居男人而言,房間亂一點搞不好還比較man。
「這些……是……?」
我指著他膝頭上的書,孟夏撇了一下嘴,我想他的意思應該是向我說明這些很麻煩。但他還是開口了,「都是畫冊,我從一家美術圖書館借來的。」
「你……一個人住嗎?」我岔開話題問他,其實也是有點怕他會馬上向我說明這些畫冊的來由。
孟夏看了我一眼。
「嗯,否則呢?我並沒有可以和我同住的親人。」
「呃,我以為……你會有室友什麼的,或是女朋友。」
孟夏驀地盯著我,眼鏡下的瞳孔放大,好像我說了什麼驚人之語似的。
「我並不打算結婚,現在不會,以後也不可能。」
我想他誤會我的意思,我是說同居女友,但我隨即想到,我們差了六歲,而且這個人完全挪威腦袋,我對挪威一無所知,搞不好挪威人比想像中保守,跟女友同居是驚世駭俗的事也說不一定。
「你要喝茶嗎?」孟夏忽然問我。我說好,他就一個人推著輪椅到廚房,從那一大疊堆積如山的碗盤最下面,試圖抽出一只茶壺。
我看得膽顫心驚,加上他又只能搆得著流理台的邊緣,要是盤子倒下來他只有被掩埋的分,當下也顧不得他再瞪我,衝上去替他把碗盤搬開,把他本來想拿的那個杯子拿出來,擱在流理台上。
「呃,不介意的話,我來泡茶?」
我試探著問。好在這回孟夏並沒有特別反對或是厭惡的表現,只是點了下頭,就推著輪椅還有腳上的書,回到那間小房間。
我又從碗盤堆裡拿了另一個杯子,從頭上的櫃子裡找了個茶壺,想了一下,把牆上看起來很久沒用的圍裙布拿來綁在腰上,順手替孟夏洗了所有碗盤,順手把流理台和水槽都用菜瓜布刷了一遍。他家廚房看起來很久沒人用了,連水龍頭上都積了灰。
我媽雖然是時下罕見的全職家庭主婦,但做家事的效率低微到令人吃驚的程度,總是會在洗碗中途被購物頻道吸引。
所以為了有衣服穿、東西煮好有碗盤裝,我又是閒閒沒事大學生一枚,家裡唯一的勞動階級就變成我。有時甚至為了不再吃老媽的手藝,我還學了幾招簡單的食譜。
我從櫥櫃深處搜出了一包綠茶,倒在茶壺裡濾過一遍,又泡了第二泡,還用毛巾包著茶杯溫了一下,才把綠茶斟滿。端進孟夏的房間時,他對我大皺眉頭。
「怎麼這麼久?」
他抱怨。我也習慣他這種脾氣,只是把茶遞給他,但他沒有喝,只是隨手擱在辦公桌上。
我發現這是間小小的辦公室,和方教授那間典雅如中世紀的書房不同,這間辦公室真的很有什麼人在工作的實感。資料夾堆滿了書桌兩側,中間勉強清出一個空缺來,擺著筆記型電腦。四周手臂長度可及的地方則全擺滿了櫃子,裡頭是塞到快爆出來的書。
窗邊還有個特別扁的櫃子,從上到下全是抽屜,還有一個已經拉開了,裡面是泛黃報紙一類的事物。
我忍不住問:「那是什麼?」
孟夏看了一眼我手指的方向,「報紙,十年份的報紙,我習慣把每天重要的新聞留下來,讀過後劃上重點,再按年分收藏起來。」
我聽得驚異不已,難怪這房間裡這麼多檔案櫃,連挪動腳的地方都沒有。
我發現辦公桌的邊角放了座相框一類的事物,那是這間房間裡唯一稱得上柔性的東西了,不禁留上了心。
相框裡理所當然是張照片,照片裡有三個人,看起來像是單純的一家人,居中的是個小男孩,有著和孟夏一樣清秀的眉目,被兩邊看起來像爸爸媽媽的人簇擁著。感覺似乎是在什麼頒獎典禮現場,男孩子手上抱著一個很大的獎杯。
照片下面還有簽日期:『19xx年6月1日 夏 北區兒童游泳比賽亞軍』。仔細一看,照片中的男孩確實穿著泳褲,臉上掛著笑容,那笑容燦爛的程度令人難以直視。怎麼說,好像全台灣僅存的日照量都集中在他臉上那樣。
我回頭偷覷了眼孟夏,他低頭檢閱著手上的資料,眉頭獰著,眼神專注,唇角一絲可以被稱之為笑容的跡象都沒有。
「這個……是你的朋友嗎?」
雖然知道探人隱私不好,這我爹娘從小就耳提面命,要我別涉入被引領人的私生活太多。想自殺的人們通常活過的人生不會太單純,太放感情進去共感他們的心靈狀態,很容易陷進去而無法自拔。據說公會那邊近幾年接到引領人自己自殺的案例特別多。
『你會被拉走的。會回不來的,小沙。』
我家那個最毒舌的二哥,說實話也是最了解我的二哥,曾對我這麼說過。而許懷砂最令人害怕的一點,就是他那種彷彿看透一切的一語成讖。
孟夏的反應倒沒我預料的激動,他聳聳肩,「不,是我父母。」他回答得極簡略。
我心想果然如此,雖然知道孟夏肯定要生氣,但還是無法忍住我的好奇心:「這是什麼時候的照片?」
孟夏依然是那張撲克臉。但我注意到,他的視線下移,彷彿刻意避開那張照片裡的自己。
「很久以前。」他淡淡地說。我直覺地感到我不該在問下去,否則我和孟夏好不容易跨近的那一步,又要被他拉起封鎖線了。
孟夏顯然也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他忽然在輪椅上正襟危坐。
「讓你特別跑一趟不好意思,不過,我有事情無論如何需要你幫忙我。」他說。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我到這裡原本的目的。窺探孟夏的私生活讓我太感興趣,我竟忘了我並不是來找朋友玩的。何況孟夏大概也覺得他不是我朋友。
「什、什麼事情?」
孟夏一本正經的樣子,讓我也不禁緊張起來,我在他身前的椅子上落坐,看著他手邊幾乎快堆到天邊的資料,深怕他下一秒叫我要我幫忙分析什麼,像是「文藝復興時期的蛋彩畫對印象派光影表現方式的交互作用與影響」之類的。
「這件事我自己無法做到,非你不可。」他又補充。
這話讓我有些飄飄然,原來孟夏並不像我所想的那樣拒人於千里之外。一直以來仰慕的母親死於非命,他即使表面塣強,內心還是相當不安的吧?
我看他在那亂成一堆的書桌上摸索半晌,這書桌亂成這樣,也虧得他能從裡頭找到他想要的東西,這點跟我老媽倒有異曲同功之妙。我永遠不知道她是怎麼從像垃圾掩埋場一樣的梳妝檯上抽出她要的粉底和口紅。
孟夏拿出一個信封袋,交到我的手裡。我看了他一眼,信封袋沒有封口,裡面放著一張紙條,我把裡面的紙條摸出來,發覺上面寫的是地址,在T市的東方,印象中我最近曾經去過那附近一次,卻一時想不起來是什麼時候出於什麼原因。
「麻煩你到這個地方,幫忙我做一件事。」孟夏邊揉著太陽穴邊說,他看起來好像很累的樣子,我想以他的個性,恐怕是犧牲睡眠時間在調查他母親的事。
「做什麼?」我問,難掩語音裡的惶恐。
「實際要做的事等你到了那裡我會用手機指示你。我行動不便,需要一個手腳靈便又有時間的人,做這件事需要一點體力,我想你看起來不缺這種東西。」
我無心去推敲孟夏這話是稱讚還是諷刺。
「等、等一下,手機?你是說會打電話給我嗎?不……我是說,到底是什麼事情?」我稍顯慌亂起來。
孟夏嘆了口氣,他好像嫌麻煩似的,指尖伸進鏡片下壓了下眼窩。
「實際說明起來有點複雜。總之我想讓你實驗一件事,上個月那個闖空門的庭期,你還記得嗎?」
孟夏問我,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庭期?什麼庭期?」
「就是那個重聽的證人。事實上那個案子,檢方提出了新的證人。」孟夏說道,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我們最初在法院見面那天發生的事,但我記得他說那個被告已經沒事了。
不,比起這個,我更驚訝的是他竟然會在此時此刻提起這個案子。看他這個樣子,我還以為他一直沉浸在喪母的這個案子裡,而無心他顧。
「什麼樣的……呃,新證人?」我問道,一面努力回想那天法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嗯,有人看到燕一在強盜案發生的當天,在那戶人家附近的車站出現。」
孟夏單手支在下顎上,若有所思地說道。我愣了一下:「燕一?那是誰?」
孟夏瞪了我一眼,「馮燕一,就是我的當事人,我以為那天庭期之後你問了這麼多問題,至少應該記得一、兩個答案。」
我用指尖搔了搔臉頰,我好像已經完全習慣孟夏對我的冷嘲熱諷了,竟然一點怒氣或羞恥感也沒有,「所、所以說,是那個案子的……怎麼說,被告?你不是說他已經沒事了嗎?」
「本來言詞辯論已經結束了,但法院為了那個證人,打算在下週再開言詞辯論。通常言詞辯論再開,代表法官的心證有所轉變,對被告是非常不利的狀態,如果不能擊破那個證人的證言,判決結果因此逆轉也是有可能的事。」
孟夏珠連砲地講了一串在我聽來像是外星語的話,但我很早就已經放棄弄懂這個人說的每句話了。
「那到底是什麼樣的案子?唔,我是說,如果官司輸了,那個叫馮什麼的,會被抓去關嗎?」
我已經數不清孟夏今天是第幾次當著我的面嘆氣了。
「這是一起強盜案,強盜殺人案。我是公設辯護人,如果不是最輕本刑三年以上有期徒刑的案子,我是不會被委任為辯護人的……我的工作,就是為被指控犯了重罪,卻沒有足夠的經濟能力請律師的人辯護,你能理解嗎?」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過癡呆,孟夏終於放棄他的專業用語,迂尊降貴地向我解釋。
我忙點頭如搗蒜。仔細想起來,這還是我們第一次像這樣面對面地談話,之前孟夏懷疑我是殺他母親的凶手,肯定不會和我掏心掏肺地說話。了解真相之後,他又一味地想把我趕走,我對他的工作也好、背景也好、交友狀況也好,根本一無所知。
這說不定是一口氣理解這個怪人的大好機會,我盯著孟夏鏡片下疲倦的雙眼想
「嗯,強盜殺人案,然後呢?」我說。孟夏看了我一眼,好像對我輕鬆的語氣感到不滿。
「我的當事人被指控,在某天半夜闖進一戶人家,本來只是想偷東西,沒想到中途被驚醒的男主人察覺,用球棒殺了男主人之後,在家裡頭翻箱倒篋找財物,因此驚醒了女主人和她的女兒,那強盜就順手連女主人也一塊殺了。那個女兒才不過六歲大。」
我嚇了一跳,那天我滿腦子都是教授被殺的事,孟夏要我協助他,我也沒想太多。沒想到我參與的是這麼嚴重的案件。
我注意到孟夏在描述這些事情時,語調格外冷靜,像在播報新聞或是廣播那樣的語氣。我心想果然不愧是專業的,辯護人什麼的,果然都要懂得置身事外,才能理性地做出正確的判斷吧?某些方面來講,這點和引領人倒有點像。
「所以那個人是兇手嗎?呃,就是那天那位被告,他殺了那個女孩的爸爸和媽媽?」我問,努力回想那天法庭後的身影。
孟夏睨了我一眼,「我就是為了證明他不是,才站在那裡的。你顯然不大理解辯護人的定義。」
「如果他不是兇手的話,怎麼會……我是說,他是怎麼被當成凶手的?」
我深怕他接下來就要向我解說T市的司法制度,忙接口問道。
「說起來有點複雜,檢方提出的證據也不只一種。但最關鍵的就是,那個殺死男女主人的球棒上,有我當事人的指紋。」孟夏說。
我吃了一驚。「那不就是他幹的嗎?」
孟夏這回不只是瞪我,而是輕蔑了。「所以我說過了,我的工作就是向法院證明他並沒有做那些事。我以為你至少還能記得五分鐘前的事。」
我已經沒有多餘的腦容量分辨孟夏對我的調侃。
「但是指紋……指紋不是很確實的證據嗎?我是說,我以前上過通識課,好像說每個人都不一樣什麼的,教授還說過連雙胞胎指紋也不一樣,啊,因為那是期末考題所以我記得。如果球棒上有他的指紋,那不就是鐵證嗎?」我問。
「球棒上有他的指紋,只能代表他曾經摸過那個球棒,但並不能證明他有拿球棒殺人,至少邏輯上是如此。」
孟夏淡淡地說。我卻有點不以為然,「但人不會無緣無故去摸凶器不是嗎?如果這樣說的話,CSI什麼通通都不成立了。」
孟夏這回罕見地沒有馬上回嘴,我看他推了下鼻子上的眼鏡,似乎在沉思什麼。他把手伸向我擱在書桌上的茶杯,拎起來啜了一口,表情一瞬間有些驚訝。他頭一次正視我為他泡的那杯茶。
「你泡的?」
他拎著茶杯問我。我忙點了點頭,「我看你家廚房有放茶葉,還有茶具……」我看他皺了下眉頭,又拿起杯緣來啜了一口。
「挺好喝的,我還不知道我家裡有茶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