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冒險和公主聯手、又和魔王串通,不惜背叛他的王國,最後甚至反目逼公主跳崖,都是為了這一刻,為了實現這一刻的願望。

  亞德里亞在思考前,手便動了起來,他解開勇者方才匆匆披上的外袍繫帶,露出勇者赤精的上身。

  他愛撫著勇者精實的身體,從小腹、一路滑下勇者的胯間,最後捉住了勇者即使在睡夢中,依然高挺著的、尺寸驚人的性器。

  亞德里亞臉頰發熱,他雖做過無數次春夢,但實際和什麼人真槍實彈的操作,還是第一次。

  他忍著羞恥,用手在勇者的柱身上下挪動,雖然勇者無需他的努力,就已經一柱擎天了。他依著夢境裡的步驟,伸指到自己身後,他用手指沾了聖樹分泌的樹液,咬住下唇,先送進一指節。

  從未使用過的地方果然窒礙難行,亞德里亞深吸了好幾口氣,他一手扶著樹幹,靠著自己的重量,總算把整根手指都吃了進去。

  嫩肉吸附手指的感覺讓他覺得陌生,同時也感到撕裂般的痛楚。亞德里亞眼角泛淚,但他這一輩子就期盼著這一刻,不能因為疼痛就打退堂鼓。

  勇者嘟嚷了一聲,翻了下身。

  亞德里亞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他邊喘著息,邊在勇者的柱身上也塗抹了樹液,又把兩隻手都伸到身後,盡力擴張著自己的身體。

  他忽然覺得想笑,對於如此努力的自己,他也不知為什麼。

  一切都準備就緒,亞德里亞扶著勇者的柱身,正想順勢坐下去時,卻聽見背後傳來物事迸裂的聲響。

  他本以為是追兵來了,反射地去拾擱在地上的彎刀。

  但聖樹周圍沒有人聲,亞德里亞低頭一看,發現聲音竟是從自己身上傳來的。

  他的心口、竟不知何時,裂了個黑色的大洞。

  亞德里亞臉色一變,但他感覺不到疼痛,這不是受傷,他也沒有流血。

  他很快發現,他的四肢也產生了異變。他的雙手竟像玻璃一樣,從指尖開始裂了個洞,裂痕從破洞處迅速擴大,一路龜裂到整隻手臂,碎片嘩啦嘩啦地落下,像即將傾頹的城池一般崩解著。

  饒是亞德里亞藝高人膽大,此時也不禁嚇傻了。

  他往後退了兩步,龜裂的速度很快,先是雙手、然後是腳掌、他的大腿、他的腹部,最後歸結到心臟的位置。

  他正在解體、正在消失。

  亞德里亞,正從這個世界消失。

  「亞瑟哥哥……!」

  亞德里亞尖叫出聲,身形在勇者眼前化作無數破片、歸於虛無。

  「瑞瑞?」

  李以瑞聽見段於淵喚他的聲音,忙從陽台旁回過頭來。

  他一手拿著跟燄燄借來的魔王勇者系列第四集,一手抓著陽台欄杆,看著租屋處外的夜景,竟然在發呆。

  他只穿著件絨毛帽T,帽子上還有熊熊耳朵,那是之前海灣分局同事合送他的生日禮物。

  二月R城的夜風濕涼,穿著拖鞋的腳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他忙搓著手躲回屋子裡,段於淵手上戴著隔熱手套,正從廚房把陶鍋拿出來,李以瑞忙坐到餐桌旁,挪開擱在上頭的啤酒罐,替段於淵放了隔熱墊。

  「哇,薑母鴨超香的,冬天就是得吃這個吧!話說你哪來的鴨和薑啊?」

  李以瑞在小餐桌旁盤腿坐下,搓著手說。

  呂立威在分局裡一直待到晚間交勤才離開,雖然之後沒有再深究,但李以瑞還是想不起來燄燄他們說的那些事情。

  他表面沒什麼糾結,只是保持笑容和宋叔他們聊著,內心深處其實充滿吶悶,那種眼前遮著塊布的感覺更加深刻,堵得他心頭實實的。

  下班時,段於淵忽然說想來他家住。本來段於淵就不定期會來他公寓,兩人住在一起的年歲,可能還比不住一起多,李以瑞倒也不覺得有什麼。

  李以瑞現在的套房在一間五層樓公寓的頂樓,沒有電梯,房租雖然低廉,但每天都得上下五層樓,有時深夜值班回來還真有點吃不消。

  段於淵雖然數次邀他回段家本家居住,但李以瑞覺得既然一度搬出來,要再回到那地方,不知怎麼就有點彆扭,所以始終沒有允諾。

  「上次來時,買的。」段於淵說,他也在小桌旁坐下,解了身上的圍裙。

  段於淵每次來,都會幫他採買些冰箱食材、兼之打掃環境,有時還包早晚兩餐。

  方才他問李以瑞想吃什麼,他想天氣冷,隨口答了薑母鴨,本來想說兩人一塊去附近巷子裡吃的,沒想到段於淵回頭就變出這麼一鍋來,看上去還有模有樣,李以瑞都不知道他家冰箱何時有這些食材了。

  「好喝。」李以瑞呈了碗鴨湯,湊在唇邊啜了口。

  「加米酒?」段於淵問。

  「算了,我明天一早還得值勤。」李以瑞揉著太陽穴說,把手裡鴨湯一飲而盡,回頭又盛了一碗。

  段於淵望著他:「失憶的事情……」

  李以瑞笑笑:「什麼失憶,沒這麼嚴重啦!只是有些記憶變得零散而已,可能是最近分局太忙、作息不正常,我之前又常喝醉,不是有人說嗎?睡眠不足很容易產生記憶斷片,可能是這樣吧?」

  段於淵沉默半晌。「和字咒,有關?」

  「應該沒關吧?那玩意兒已經很久沒發作了。而且在田叔叔不是說過了,原本施咒的人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或是被封印了,總之已經失效了,要我們放心的不是嗎?」

  但段於淵仍然看著他,像在思索什麼。李以瑞其實有點怕他這樣,自從他家出事後,李以瑞就一直很怕成為他人關心的焦點。

  雖然段於淵不是,但許多人的「關心」常常是「好奇」的變體。

  無關緊要的人表達關心,不是客套,就是另有圖謀,這李以瑞已經看得太透了。

  他替段於淵盛了碗薑母鴨,轉移了話題。

  「恐嚇信的事情,你怎麼看?」

  段於淵沒有喝湯,只是揀了些鴨肉吃,說:「墜樓。」

  李以瑞笑說:「你也覺得和連續墜樓有關,你覺得凶手是同一個人嗎?」

  段於淵搖了搖頭:「不是。」

  李以瑞和他視線相交,眨了眨眼。

  「那,要來做做看平常的那個嗎?」

  「嗯。」段於淵說。

  李以瑞到書架上拿了兩疊紙過來,又把段於淵擱在他家裡的硯台和墨條拿過來。段於淵在懷裡掏摸一陣,從外套內側拿了隻毛筆出來。

  段家道法傳承有個傳統,孩童在周歲時,就得挑選一樣器物做為法器修習。李以瑞不太懂原理,但按段於淵的說法,人體承受道法的能力有限,若是直接以肉身與鬼怪相搏,容易折損,所以得透過法器運作。

  刀、劍、弓、槍固然是最常見的法器,最夯的莫過於桃木劍、手搖鈴。

  但段於淵抓周時,別的凶器都不碰,就只抓了毛筆,他那家督叔叔還很困擾。

  『拿什麼毛筆?是要用筆寫死妖魔嗎?』

  但事實證明段於淵確實很適合這玩意兒,李以瑞沒見過書法比他寫得更好的二十一世紀現代人,段於淵連筆錄都能用毛筆寫,逢年過節來跟段於淵求字畫春聯的同儕、長官,排得都能繞海灣分局一圈了。

  「我們現在該弄清楚的問題,有哪些?」

  李以瑞發問道,段於淵沉吟片刻,拿過李以瑞準備的白紙,從墨水瓶裡蘸了墨,在紙上落筆。

『第一,    寄送恐嚇信的人是誰?目的是什麼?』

  『第二,墜樓事件是偶發事件?還是人為?如果是人為,是什麼人?』

  李以瑞端詳了一會兒,點點頭。

  「嗯,差不多就是這樣子。那我們先從第一個問題開始,啊,既然是新的小組案件,應該要多個選項吧?」

  李以瑞用原子筆,在第一個問題前面補了:「寄送恐嚇信的,是『人』嗎?」

  李以瑞在自己的紙上畫了個圈,抬頭發現段於淵早已出示答案紙,卻是用寫字的:『是。』,他不禁笑了。

  他和段於淵從還在警大唸書開始,就有這樣的習慣。遇到複雜難解的問題時,先將問題羅列下來,再用快問快答的形式,分別出示解答,經由討論和辯證,讓自己的思路更接近正確答案。

  這本來是他們在宿舍裡打發時間的遊戲,但後來兩人都進了警界,發覺這樣的思考方式對破案有很大的幫助,就沿用下來,成為他倆獨有的腦力激盪儀式。

  許多推理或刑偵劇裡,都會有個智力超群的強人,像是福爾摩斯、江戶川柯南之流,這樣的天才固然迷人,現實中卻是不存在的。

  大部分人都是凡人,多數警察也是,雖有智力高低的區別,但並不會到天差地遠的地步。像他們副座徐莫禮,雖然被他們戲稱為二十一世紀的莫里亞提,但也就是比常人更能理解罪犯的心理而已。

  又好比段於淵和他。段於淵被譽為海灣分局新一代的破案王,但李以瑞覺得段於淵並不特別聰明,只是更執著於追根究柢。

  以前李以瑞曾經偷聽到宋叔跟副座說過,段於淵擅長蒐集證據、整理證據,透過縝密的排除法找出真相。

  而李以瑞直覺強烈,常有靈光一閃的想法。宋叔還說,所謂直覺往往不是真的直覺,而是觀察和同理心堆積的結果。

  『這兩個人,很適合搭在一塊兒。』宋叔當時還笑說:『而且只有以瑞知道小段在說些什麼。』

  這也是李以瑞納悶的點,他覺得段於淵講的話明明很好懂,不知為何老是有人聽不懂段於淵的話。

  「好,那換第二個問題,如果是人,那是誰?」

  也因此要破案、要解開謎題,是不會有所謂救世主的。神並不存在,凡人只能腳踏實地、按部就班地思考、推論、解決問題。

  李以瑞看段於淵也沒有想太久,他和段於淵同時掀開了白紙,李以瑞寫的是『出版社內部的人』,而段於淵寫的竟是『作家本人』。

  「咦?」

  李以瑞睜大眼睛:「作家本人?!為什麼?」

  段於淵說:「你先說。」

  「呃,我只是單純從監視器調閱結果去推想。如果是外部的人,監視器應該會拍到可疑人士,既然沒有,就表示那個人並不是『可疑人士』,而是原本就會去出版社拜訪的人。」

  李以瑞搔了搔頭。

  「但為什麼你會覺得是作家本人?恐嚇信裡不是說,要讓作者像公主一樣死無葬身之地嗎?但我剛翻了一下第四集,公主確實沒死,如果是作者本人,怎麼可能會犯這種愚蠢的錯誤?」

  他擊了下掌。

  「啊,還是說她是故意的?讓大家以為他不是作者?可是有必要這麼拐彎抹角嗎?如果她要掩飾自己,不是可以完全不要提到作品嗎?」

  段於淵說:「或許公主真的死了。」

  他又補充:「原本。」

  「原本?」李以瑞皺起眉頭。「什麼意思?你是說作者改過稿嗎?啊……」

  李以瑞想起來了。

  「花田出版社的道歉啟事……你是說那個嗎?所以原本的第四集,公主應該是會死的,但因為閃避抄襲爭議,改成了還活著?」

  李以瑞思路有點混亂。

  「但這也沒辦法解釋作者為什麼要特地把這件事情寫在恐嚇信上啊?如果公主曾經沒死的事,只有作者一個人知道,那他在恐嚇信裡寫出來,不是剛好瓜田李下嗎?」

  段於淵沒有正面回答,只說:「作者公布了恐嚇信。」

  李以瑞怔了下。他明白段於淵的意思,舉凡任何人被恐嚇,特別是像明星、政治家這樣的公眾人物,通常就代表他私下與人有仇。

  不少人都覺得,公眾人物被恐嚇,一定是自己也有引人非議的地方,搞不好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李以瑞過去也遇過幾次有名人士的恐嚇案件,被害人大都會希望警方保密,避免蒼疤被揭出來。

  也因此李以瑞聽燄燄說,花田和作者都公開被恐嚇的事情時,就覺得有點違和感。

  「這就是她的目的……嗎?」李以瑞恍然大悟。

  「但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她如果要自導自演,放在自己家信箱不就好了,搞到出版社都去報警了。」

  李以瑞有點不爽,沒想到他們第一個案子,竟然是為了這種網路紛爭的鳥事,宋叔還讓他和段於淵後天直接到現場維持秩序,現在看來根本浪費時間。

  「或許她,希望出版社報警。」段於淵喃喃說。

  李以瑞一愣,但段於淵沒有多解釋,只是指著紙上第二個問題。李以瑞點了下頭,他發問了。

  「墜樓是偶發事件的嗎?」

  李以瑞和段於淵同時掀開了紙,兩人的紙上都寫了:『否』。

  李以瑞又問。「那麼,是人為的嗎?不對,應該這麼問……」

  李以瑞雙手交握,十指緊扣。

  「墜樓事件發生的原因,是『人』嗎?」

  兩人再度同時掀開了紙,都寫了:『否』。

  這回李以瑞苦笑起來,他從小在段家長大,段家雖然盡量不讓他接觸超常事件,看驚悚片時,李以瑞也和常人一樣會感到害怕。

  但認識段於淵讓他至少理解到一件事,那就是他們所處的世界,並不如他們所以為的那樣一切如常。

  「葉同學的案件裡,明明沒有人出入租屋的走廊,但隔壁鄰居卻聽見葉同學和人講話的聲音。繭居族的男性,在完全密閉的自宅陽台跳樓,九歲的小女孩,在褓姆在家的狀況下,看見了不存在的男人,最後墜樓……」

  李以瑞扁了下嘴:「這要是『人』做的,那這人未免也太神通廣大了。」

  段於淵點了下頭,說:「問題是,不是人,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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