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樓女子年僅九歲……送醫後保住性命、意識清醒,現在人在市立醫院。」

  魔王在黑暗中清醒過來。

  他渾身酸痛,背部和腿部像被毆打過一樣,連伸直腿都有困難。

  他是全魔界最優秀的魔法師,而且多數魔法師身體能力不理想,他卻不同,魔族的狂戰士和他徒手交戰,也未必能戰勝他。

  這樣的他,從小到大從未陷入這種境地。

  除了四肢無力,身後那處的疼痛更勝一切,屁股像是被人活生生從中撕裂一樣,痛得魔王很想罵人類髒話。

  更讓魔王難堪的是,他才微微一動,就有液狀物從那處流出來。那液狀物濃稠、熱燙,順著他身後穴口,緩緩滑下大腿內側。

  魔王不用特地去看,就猜得到那是什麼東西。

  他發現自己動彈不得,被禁錮在某個寬大的臂彎裡。

  他在黑暗中睜大眼睛,魔族夜能視物,這也是退魔戰爭中他們最大的優勢。他發現自己竟被那個男人摟在懷裡,胸膛貼著背脊,而無論是他還是那個男人,全都一絲不掛。

  「可惡……」

  魔王咬著牙。勇者似乎睡著了,那雙好看的眼睫緊闔著,優美如同雕塑一般的身體橫躺在洞窟裡的乾草堆上,而昨晚整治得他七葷八素的東西就頂在他大腿內側,依然精神奕奕。

  ……這個混帳。退魔戰爭時,魔王就體認過勇者的體力驚人,連續三天不闔眼都還能上戰場。

  魔王在洞窟角落撿拾了自己半碎的衣物,他的衣袍已被撕裂,褲子勉強能遮蔽大腿,兜帽已不翼而飛,靴子在他差點被神殿的神官輪姦時不知道掉哪去了。

  魔王扶著洞壁起身,才發現大腿有點合不攏,忍不住耳根發熱。

  他走到洞窟口,面對漆黑一片的神聖森林,壓抑住身體的不適,沉聲開口。

  「亞德里亞?」

  洞窟附近的草叢動了一下,有個身影蹲踞在那裡。

  「是,魔王陛下。」身影淡淡回應。

  「準備好了嗎?」魔王問。

  「是,餅乾在湖邊等著,從這裡騎乘魔獸回到魔界,只要一個日夜,我會盯著亞瑟哥哥,如果他醒來,我會拖住他。」

  「他醒不過來的。」

  魔王冷冷地說,他冒險在自己體內下藥,為的就是這一刻。

  他知道勇者雖然照三餐來地牢探望他,時不時還把他綁進自己的寢室,但其實對他曾未放鬆戒備。

  雖然他身上有王國的神官親自下的咒印,封印了他所有魔力。

  但勇者除了上他時,一定會妥善束縛他的四肢、用道具堵住他的口,有時還替他上眼罩。

  他房間內也不放任何尖銳物品,連聖劍都隔絕在他視線範圍外,即使跟他接吻時,眼楮深處都還帶著警覺。

  魔王不禁自嘲地笑了聲。方才在洞窟裡交合時,有那麼一瞬間,勇者和他視線交投時,他竟有種……他們其實心意相通的錯覺。

  「魔王……希爾……」勇者還反覆呼喚他的名字。

  但事實證明,錯覺終究是錯覺。

  為了對付他這老奸巨猾的對手,他把魔界森林獨有「食夢草」製成的毒藥,透過亞德里亞,和催淫藥「沙勒曼德」一起交給公主,讓公主下在自己身上,再裝成中招昏迷的樣子,讓公主把他送進神殿。

  這種「食夢草」的毒,對魔族和魔獸免疫,但對人類和聖獸而言有奇效,能讓一頭遠古巨獸睡上整整一個月,更遑論人。

  如果勇者不對他做到底、不像昨夜那樣反覆地、近乎瘋狂地折磨他,或許還無法妥善發揮藥性。

  但魔王知道,以勇者對他近乎病態的執著程度,目睹神殿裡的香豔現場後,肯定會按捺不住。

  他還特地要亞德里亞按兵不動,等神官們將他蹂躪到某個程度後,再讓亞德里亞引導勇者找到他。

  沙勒曼德淫毒的急迫性、加上巧妙把握勇者的心理狀態,讓勇者終於放下一切警覺心,在這個幾無防備的洞窟裡侵犯他,最終著了他的道。

  魔王無法去想勇者清醒後,面對遠走高飛的他、還有慘遭背叛與欺騙的自己,會是什麼表情。

  畢竟他,現在並沒有同情敵人的餘地。

  「追兵快來了,請魔王陛下盡快啟程。」魔王聽見亞德里亞的聲音。

  要做到這一切,現在伏首在他身前的男子——勇者同父異母的弟弟、家族的私生子,亞德里亞的存在是必要的。

  當初亞德里亞來找他時,魔王還半信半疑。

  但亞德里亞不僅替他找回了魔杖、還解開了餅乾的封印,勇者也確實中毒沉睡,魔王才明白這人是真心要背叛他的親哥哥。

  「為什麼要幫我?」騎上魔獸後,魔王忍不住問他:「亞瑟對你很好。」

  亞德里亞看了魔王一眼,又凝視著洞窟裡熟睡的勇者。

  「哥哥是對我很好。」亞德里亞淡淡地說:「但他永遠不會是我的。」

  魔王有些驚訝,心裡閃過許多想法,但他現在身處險境,只能暫時壓抑住心頭那些異樣的情緒。

  「所以你……才逼瑟費蘿跳崖嗎?」魔王喃喃說。

  他望著自己持韁繩的手腕,神官的咒印經過勇者這三個月不分日夜、為他灌注魔力沖刷,已經淡到幾乎要消融了。

  照這樣的情況,回到魔界森林後,應該就能完全解除,他就能取回他至高無上的魔力,那就再也無懼任何人。

  他再也不需要勇者的保護了。

  魔王咬了下唇,遠方傳來嘈雜的聲音,料想是神殿裡那些神官找來了,昨晚他們被勇者無差別的爆打一頓,不可能就這樣算了。

  他最後一次望向洞窟。

  別了,勇者。

  別了,我的宿敵。

  別了,我的……

  魔王驅動魔力,黑翼魔龍拍動翅膀,帶著魔王飛上高空,往魔界的方向遠去。

  「喲!這不是太祖嗎?」

  呂立威走進急診病房,宋叔正捱在病床旁,似乎在跟小女孩的家屬溝通什麼事,看見呂立威,還有他身後的李以瑞和段於淵,一下子瞪大眼。

  「喂,將軍!你怎麼還沒死啊?」

  宋叔迎過來,兩個年過五十的大叔立馬抱在一起。呂立威猛拍宋叔的背,也不顧這裡是病房,呵呵大笑起來。

  「什麼話,你皇帝都還沒薨,做將軍的怎麼可以先英年早逝?」

  呂立威笑著,又問:「不過你怎麼會到現場?你不是在海灣做內勤嗎?還是你們那個副座小夥子終於說動吾皇,你要重出江湖了?」

  「一把老骨頭了,什麼重出江湖,我現在只想當太上皇。」

  宋叔也笑著,他又嘆了口氣。

  「但是徐莫禮沒錯,他最近想籌組一個新的小組,打算把我也拉進去,我欠他老爸一個人情,很難拒絕,這是那個小組第一個案件。」

  宋叔看了眼綠色隔簾後的病床。呂立威歪了下唇。

  「真不愧是皇親國戚,說要新小組,馬上就有人望風景從。」

  「副座是有辦案實力的,也有實績,倒不完全是靠血統。」

  宋叔看了呂立威背後的李以瑞一眼,轉移了話題:「你怎麼會在這裡?還跟以瑞小段他們在一起?」

  李以瑞有點尷尬,二十年前事件發生時,呂立威還在R城刑大少年隊,但宋叔已經在刑大重案組,承辦好幾起知名大案。

  少年隊的案件對外都保密,呂立威可能也沒向旁人提起。

  也因此宋叔並不知道李以瑞的事件詳情,當然也不知道這間醫院樓上還睡著她重度昏迷的母親。

  「呃,我想說跟呂老師很久沒見面了,在學時他很照顧我和段於淵,所以約他出來喝咖啡,剛好在這附近,接到訊息就過來了。」

  「特地跑來市立醫院附近?你們不是一個住上城、一個住下城西南嗎?嫌油錢不夠貴喔?」

  宋叔不愧是資深刑警,馬上挑出毛病,李以瑞只得搔搔頭。

  這時段於淵說話了:「被害人怎麼樣?」

  宋叔回頭望向病床。「還好,小女孩家住在五樓,但三樓剛好有個擋雨板,她先撞在檔雨板上,才翻下來一樓的花圃裡。小孩子身體軟,又是屁股先著地,醫生說只有右手臂有輕微骨裂,沒有生命危險。」

  「可以問話嗎?」段於淵問。

  宋叔苦笑了下。「我剛也這麼問她褓姆,但她說小朋友受到很大驚嚇,有點陷入混亂,要我們等一下再做筆錄。」

  李以瑞想也是,突然從高樓摔下來,又是不滿十歲的小朋友,要他這個成年男子都嚇到銼尿了,不驚嚇才奇怪。

  「褓姆?」

  「嗯,小女孩的父母似乎到國外出差了,要下週才會回來。父母好像經常這樣,小女孩有個姊姊,也是保母帶大。」

  「宋叔,那書……」李以瑞問,宋叔點點頭。

  「剛問過家屬了,學校正在放寒假,摔下來之前,她正在房間裡自己看書。我剛請褓姆幫忙拍照了,是最新的第四集沒錯。」

  「欸,等一下,這書不是十八禁的嗎?小學生也買得到嗎?」

  李以瑞怔然,就他讀過的內容,絕對不適合R市任何一個小學生觀看。

  宋叔說:「好像是姊姊的書,姊姊大妹妹六歲,今年剛上高一,是用媽媽的名義跟花田出版社應募試讀,這是我剛在電話裡問姊姊的。妹妹似乎沒看過前面的集數,只是看封面漂亮拿來翻一下,剛問她第四集內容,她說看不懂。」

  李以瑞還待問什麼,段於淵卻已走向前,走到綠色簾子後頭,一手拉開半片簾,低頭看著病床上的人。

  「啊,段於淵,等一下……」李以瑞忙跟過去。小女孩似乎受到驚嚇,身旁看起來像是褓姆的人也一臉錯愕。

  「事態緊急,請妳回答問題。」

  段於淵面無表情地說。李以瑞看那個女孩十分瘦小,頭髮清湯掛麵地垂在肩上,臉上戴著眼鏡,身上還穿著白色洋裝,看起來就是個隨處可見的小學女生。她右手還包著夾板,感覺剛哭過一陣,眼眶全是紅的。


  「段於淵,你嚇到她了。」

  李以瑞看著女孩泫然欲泣的表情,嘆了口氣,伸手把段於淵推到身後。

  段於淵看起來還有話想說,但李以瑞把手放在背後,對他搖了搖手指。

  「小朋友,我是警察叔叔。」李以瑞雙手插腰,對著女孩笑了笑。「妳現在可以跟叔叔聊聊天嗎?」

  女孩望著李以瑞的笑臉,臉上神情比面對段於淵時放鬆許多。

  「叔叔?」女孩問:「不是哥哥嗎?」

  李以瑞承認自己有點虛榮心。「哈哈,哥哥嗎?好啊,我叫作李以瑞,你叫我瑞瑞哥哥好了。」

  女孩沒吭聲,李以瑞只好自己抓了抓頭。

  「你為什麼會家裡樓上掉下來啊?不小心的嗎?」李以瑞單刀直入地問。

  小女孩呆呆地望著李以瑞,李以瑞想會不會是自己問話方式不對,但他沒待過少年隊,老實說對應付小孩有點不擅長。

  他想了一下,換了個方式:「妳為什麼會受傷啊?」他指了指女孩包夾板的手。

  這回小女孩總算有反應了。「因為我……掉下來。」

  「掉下來?為什麼?」李以瑞耐心的問。

  小女孩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就想跳下去。有個哥哥來找我,跟我說了很多話。」

  李以瑞回頭瞥了段於淵一眼,宋叔他們不知何時也圍了上來。

  「哥哥?是跟我一樣的哥哥嗎?」李以瑞指指自己。

  小女孩望了他一眼。「不、那個大哥哥……比較帥。」語氣頗為老成。

  李以瑞歪了下臉。

  「那個很帥的大哥哥,跟你想跳下去,這兩件事情有關係嗎?」

  小女孩卻答非所問。

  「反正我就算死了,也沒有人會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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