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代理住持的身分宣布,百年一度的寺議,現在開始。」

  ***


  「阿融,可以請你替我辦一件事嗎?」

  尚融張開眼睛,看著打擾他清夢的男人。

  那是歸如土地廟附近的竹林,他從昨晚就一直賴在這裡,主要是找不到其他事可做,歸如的土地神,同時也是他誓言相伴一生的男人,已經成熟到無需他的協助,也能輕易在歸如斬妖伏魔。

  他不知道,或許當時的他,真有點在鬧小蹩扭。顒壽最近極少來和他搭話,對付妖鬼時不叫上他也就罷了,有時候還會忽然消失個十天半月,連通知都不留一點。每當他和顒壽眼神交接,顒壽都像在迴避什麼似的,說幾句場面話便匆匆逃離。

  顒壽在躲他。自顒壽十歲那年,他們在神山相遇以來,尚融從未遇過這種狀況。

  顒壽在他們之間築了一道牆,而當時的他,卻愚蠢到看不透牆後的真實。

  而那天是顒壽變得怪異後,頭一次主動和他搭話。當時的他有些受寵若驚,也無心細想顒壽態度轉變的原因。他像隻終於得到主人眷顧的大狗,搖著尾巴聽從顒壽的吩咐,顒壽要他做的事也簡單到不行,依稀是到神山裡採什麼藥草的。

  而當時的尚融完全沒想過,只是區區一株藥草,以顒壽的能力大可驅使別的妖神去做,不需叫上大千世界裡最強的神獸。

  而他更加沒有發現,顒壽在交代這些事情時,那抹微笑背後,微不可聞的顫抖。

  「阿融。」

  他準備化形離去前,顒壽還忽然拉住了他的手。尚融記得很清楚,那時候顒壽勾住他的五指,而他還因為這些日子的尷尬無法直視他的情人。直到那個身軀單薄的男子主動走到他眼前,和他四目交投。

  「沒什麼。」

  顒壽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決定把那些話語,都化進微笑裡。

  「阿融,路上要小心。」

  他們當時有沒有親吻,尚融已經不復記憶了。他只記得顒壽的手,緊握著他好一陣子,彷彿眷戀著什麼似的,直到他表示他得化形了,顒壽才終於一指頭、一指頭地鬆開。

  而尚融從未想過,這一鬆開,下次再握到那支溫和棉軟的掌心,竟會是在整整十七年後。


  尚融睜開眼睛,從回憶中清醒。

  他舒了舒僵麻的背脊,用空下下的手扶著背,延展了下因為保持相同姿勢而酸麻的身軀。

  自他從花東回來,坐在這張床邊,守著這個男人的身體,到今天已經是第十天了。

  他的右手仍舊和男人的掌心相握著。顒衍的掌背朝上,而他緊緊扣住他的五指,掌心脈門的地方相連著。也因此這具軀體裡精守的狀態,尚融一清二楚。

  顒衍……說實話尚融此時此刻,已不知該如何看待眼前這個身體。確實他認得出許多做了他十七年義子,那個古怪、蹩扭、聰明卻又敏感的男孩,身上每一處細微的特徵。

  包括肌膚上每個傷痕,曾經多次骨折又痊癒的四肢,以及胸口上那個醜惡著、卻是最能證明他和這男孩間羈絆的,兩生術遺留的創痕。

  但除此之外,透過兩人相連的精守,尚融卻又無比清晰地感覺到,在這個軀體內住著的,已然不是他養大的那個男孩。

  那是顒壽,千真萬確地是顒壽。尚融無需多做探測,便能感受到那種強大不失溫柔、澎湃但蘊籍的精守脈動。

  那是他的顒壽,他心心念念的情人,除此之外不會有別人。

  以往探入顒衍的體內時,縱然感受得到屬於顒壽的精守,但總像是寄生一樣,獨立在顒衍體內的某個角落。支配著顒衍軀體的,還是顒衍本人的精守。

  但現在不同。尚融清楚地感覺到,那個始終窩在角落的精守反客為主,占據了這個身體的每吋肌膚。尚融只消閉上眼睛,就能感覺到,一個活生生的顒壽就躺在他眼前,正準備睜開眼睛,微笑地向他道早。

  這感覺讓尚融歡喜到渾身戰慄。他的顒壽沒死,他的顒壽還活著,還活著、還活著、還活著……這個十七年來,他始終只敢在夢中懷抱的想法,如今竟然幾乎接近實現了。尚融全身上下都被某種虛幻的狂喜感給填滿,好幾次都想爬起來大吼大叫一番。

  雖然心頭某個角落偶然會閃過一絲失落感,但尚融說服自己,那是因為顒壽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的緣故。

  尚融忍不住把視線,又遞向床上那張緊閉著雙眼、卻年輕依舊的臉龐,這張臉無論左看右看,都是屬於顒壽無誤。

  這讓尚融感到迷惘,至今他還是不懂發生了什麼事。

  時守莊那天,那個本來該是他義子的男人,渾身是血地倒在他眼前,在他懷裡嚥下最後一口氣。

  尚融本來以為一切完了,什麼都結束了,上天連最後的眷戀都不留給他。

  但沒想到下一秒奇蹟出現了,他的小衍死而復生。但活過來的人卻自稱是顒壽,這讓尚融還來不及感到欣喜,就被排山倒海的困惑給掩埋。

  尚融清楚記得那個男人最後摟著他的脖子,在他耳際說的那句話:    

  『終於……終於見到你了。』

  那樣的語氣、那樣的嗓音,就算是在如此令人困惑的情境下,尚融還是確定自己不可能聽錯。

  那是顒壽,那是屬於顒壽的聲音,許多年前,顒壽依稀就是用同樣的聲音,在他耳邊說了那句:為了有朝一日再見你一面。

  但那是怎麼回事?雖然不想承認,顒壽現在應該躺在甘露池裡,那個他年年守候著的地方才是。

  難道是他搞錯了?當年活下來的是顒壽?死去的是顒衍?可是這不對啊,尚融縱使再遲鈍,這對父子性格上的差異,尚融還是分辨得出來的。

  還是他們在不知不覺間互換了?但即使萬般不願回想,尚融也還記得,當年他是親眼看見顒壽死在他面前,被不知名的力量撕得四分五裂。也是他逼迫神農動用他的醫術,勉強才修補起來的。

  不知名的力量……尚融忽然覺得迷茫起來。事實上,當年回到土地廟,看見那片斷井殘垣之後,尚融的記憶就幾乎是片段的、支離破碎的。

  他只記得土地廟四下都是塵灰,他熟悉的一草一木、一磚一柱,全都成了如同他記憶一般的斷片。

  他和顒壽共同走過的小徑、一起點亮的安斗燈、一塊搭建的廟門,甚至他守護著顒壽,看著他幾乎耗盡神格的精守,耽精竭慮安下的廟石,全都不復存在了。連帶尚融對於當時的記憶,也彷彿跟著失落了一角。

  這十七年來,尚融總在拚命回想,包括那時候除了顒壽,還有被護在顒壽身下,胸口被開了個洞的顒衍以外,當時還有什麼人在現場、現場又有什麼異狀等等。

  但無論尚融如何努力,都只能想起顒壽斷手缺趾的淒慘模樣。下一次完整的記憶就是在神農的手術房裡,他還記得神農凝著眉,對叨著顒衍前來的他說:

  『神生之獸,大寺可以替你救這個孩子。但你得答應我們的條件……』

  這也是為何這許多年來,尚融拚了命地想找出殺害顒壽的凶手,卻始終徒勞無功的原因。

  尚融一直覺得自己忘了「什麼」,而那個「什麼」,就是找出顒壽死亡之謎的關鍵。

  他也曾想過從顒衍口中問出真相。但顒衍的記憶流失得比他更徹底,兩生術之前的事,包括土地廟究竟被什麼生物襲擊、顒壽又是如何保護他等等的,顒衍一概都不記得了:『我睜開眼睛,只看見尚融而已。』那孩子事後曾怯生生地這麼對他說。

  然而不論如何,顒壽終究是回來了。時守莊那一句話縱然短暫,顒衍再度昏迷過去後,尚融曾經不只一次搖著他的身體,吼叫著要他清醒,但顒衍再沒睜開眼睛過。但雖然只有那麼一瞬間,對尚融而言已然足夠。

  顒壽回來了,一如他曾經許下的諾言,尚融再次握緊了顒壽的右手。

  這一次,他們要攜手走一輩子。

  思及此,尚融俯下身,用唇瓣輕輕觸碰顒衍削瘦的側臉,從耳際滑到了下巴,最後停在顒衍傷痕累累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醒來吧。」

  尚融不自覺地啟唇,嗓音微啞。

  「醒來吧,喂,睜開眼睛,我在這裡,清醒吧,快點醒過來……」

  「你希望清醒的,是你的天然神格者,還是衍?」

  身後清脆中帶諷刺的嗓音讓尚融一竦。雖然他很快認出了來人,但這樣柔情密意的氛圍被人這樣打斷,雖然知道此時不宜動氣,尚融還是忍不住凝起眉頭。

  「我記得我說過,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協助。」尚融揉了下疲倦的人中。

  他把視線遞向站在門口,側背倚著門框,兩手還插在口袋裡的鳥妖。竟陵身上還穿著歸如高中的制服,腳下踏著劍道專用的布鞋,他新的木劍在上回時守莊之役時不翼而飛,否則尚融很確信現在那把劍會指著他的鼻子。

  「你拿什麼立場說這種話?衍的監護人?父親?還是情人?」

  竟陵冷冷地問道,半晌又想到什麼似地一笑:「啊,還是你是以顒壽情人的立場?對你而言,他已經不再是你的小衍了?」

  尚融僅存的單臂仍舊緊握著床上男人的掌心,五指卻略緊了一緊。

  「我現在沒有和你吵架的心情,小太鵠。」

  「要是醒來的人不是衍,你打算怎麼辦?」

  竟陵絲毫不放鬆,他從牆上直起身來,直視著床榻旁的尚融,語氣咄咄逼人。

  「要是醒來的人不是衍,是別的什麼人,你打算怎麼辦,衍的監護人?」最後的稱謂竟陵特別加重了語氣。

  尚融沒有動作,只是持續低垂著首。

  「……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讓小衍從我面前消失。」

  「但如果醒過來的人,是那個天然神格者呢?」

  竟陵立時接口,語氣銳利逼人,「如果那個自稱顒壽的怪物,占據了小衍的身體,你打算怎麼做?你會把那個怪物……」

  「不許叫顒壽怪物——!」

  尚融忽然低吼了一聲,聲量大到連竟陵在激動中也不由得一顫。整個土地廟彷彿晃了一晃,竟陵隱約看見長廊那端有人探出頭來。但這幾天土地廟所有人都知道,這個房間屬於生人勿近的狀態,連忌離都不敢輕易越雷池一步。

  竟陵沒有退縮,他站在門口,站得直挺挺得,下唇咬得微微泛白。尚融總算看了他一眼,眼神閃過一絲疲憊,他低下首來,用指尖揉著人中。

  「不許你叫他怪物,你沒那個資格。」尚融又強調了一次,語氣冰冷似鐵。他很快又低下頭,闔上輪廓深邃的雙目。

  「滾出去,我說過了,這裡只要我一個人就足夠了。」

  「所以只要醒來的是顒壽,你就不會再找衍回來了,對嗎?」

  竟陵並沒有因此被嚇退,他的眼眶脹紅,反而往房裡踏了一步。

  「你寧可活過來的人是顒壽,你一直希望顒壽活過來,為了讓那個早就死透的男人活過來,就算衍消失了也無所謂,你心底深處一直是這麼想的對嗎?獸族的王子,你根本一點也不在乎衍的死活……」

  「我當然在乎!」

  尚融猛然截斷竟陵的話頭,他本來不想理會鳥妖的挑釁,但對方說到這分上,尚融疲憊之餘也不由得火大起來。

  「我要是不在乎的話,會連自己的心臟都賠給他嗎?我要真不在乎小衍,他現在就不會躺在這兒,我也不必像這樣為他的心臟跳不跳而煩惱。我要不在乎小衍的話,這世上誰在乎?」

  「你是因為那個神格者的託付,你才不得不照顧衍的吧?」

  竟陵絲毫不放鬆。

  「因為那傢伙臨死前把衍託付給你,你為了守住和他的約定,才勉為其難地照顧衍的不是嗎?我還沒說你,總是在衍面前顒壽顒壽的,從來不在意衍的感受,對著兒子還想著老爸,把衍當作你情人的替代品看,你不噁心,我都覺得難受了。」

  「你說什麼?」尚融幾乎要從床榻旁站起來。

  「我有說錯嗎?你敢說,你從沒把衍當成那個神格者看過?」

  竟陵質問。尚融氣息一窒,腦子裡不由自主閃過許多畫面,一時沉默下來。竟陵逮住他的表情,嗓音更加充滿諷刺:

  「我說的沒錯吧?如果可以選的話,你巴不得拿小衍來換你的情人回來!」

  「住口!」尚融壓低嗓音,握著顒衍的五指鬆了又緊,要不是他失去一隻手臂,這隻囂張的鳥早被他一掌巴飛了。

  「要我閉嘴可以,只要你回答我的問題。如果醒來的人不是衍,你打算怎麼做?」

  尚融怔了一下,回頭望了一眼躺在床上,彷彿永遠不會睜開眼睛的男人。再望了竟陵那雙滿目血絲的雙眼一眼,竟別開目光。

  「我說過了,我不會讓小衍消失。」他開口,嗓音乾澀。

  「所以就算醒來的是那個神格者,你也會設法把他趕走,要他滾出衍的身體,把該屬於衍的通通還給他,對嗎?」

  尚融沒有回答他,只是再次閉起眼睛。

  「現在不是討論這些事的時候。」

  「別逃避問題,獸族的王子。」

  「我現在沒心情跟你吵架。如果你不想小衍醒來看不見你的話,現在就給我馬上滾出去!——」

  「你果然還是——」

竟陵還要抗議什麼,這時床上卻出現異樣。原先一動也不動、彷彿屍體一樣委頓在床榻上的顒衍,竟像被什麼電流衝擊般,渾身劇烈地抖動了一下。

  這下尚融和竟陵都雙雙停下爭吵,用驚詫的目光望向床上的男人。顒衍先是抖了一下,跟著便像筋孿似地,四肢抽慉著顫抖起來。

  這下守在床邊的兩人都激動起來,竟陵幾乎是立馬衝到床榻邊,但尚融的動作比他更快,他一手仍舊緊握著顒衍的右手,他把胸膛挪到顒衍身後,把他整個人攬到自己的胸口前:

  「小衍?小衍?你還好嗎?你怎麼樣了?」

  竟陵滿心緊張地站在一旁,他緊盯著顒衍那雙緊閉的、汗濕的雙目,彷彿下一刻那雙眼就會重新睜開來。尚融顯然也一樣神經緊繃,捏著顒衍的五指幾乎要陷進肉裡:

  「小衍?聽見了嗎?」

  但顒衍仍舊沒有反應,那雙剃除了多餘的亂髮,顯得格外清俊的雙目仍舊緊閉著,一點清醒的跡象也沒有。

  竟陵感受得到,從這個軀體散發出來的,那股強大的、幾乎逼人窒息的力量,原先存放在顒衍體內,那個無法為主人所用的精守,此刻竟像是被投入了無數石子般,在顒衍體內劇烈地騷動起來。

  「怎麼回事……?衍他怎麼了?」

  即使前一刻還在開戰中,竟陵也不得不求助於一旁的尚融。尚融神色嚴肅,和懷裡的顒衍一樣額角沁汗。

  「不知道,看起來是顒壽……屬於顒壽的精守,忽然變得不安定了。」

  竟陵眨了眨眼,他現在才明白,所謂天然神格者的威力竟有如廝之大。光是站在這具騷動的精守面前,竟陵就有種被壓制得近乎下跪的衝動。

  尚融雖然強大,但獸族的力量主要來自於肉體,尚融的精守即使修行超過千年,也不會給人這樣的壓迫感。

  顒衍的臉色依然蒼白,體內騷動的精守似乎仍無法喚醒他的神智,死寂得令人絕望,和躁動強大的精守恰成對比。

這讓竟陵有種不安感,彷彿那枚精守正在千方百計地找到門路,好支配顒衍這具已然形滅的軀體。

  「是你一直連結這他氣海的緣故吧?你到底要像這樣霸占著衍到什麼時候?」竟陵忍無可忍地說,盯著尚融那隻始終和顒衍緊扣五指的手。

  尚融瞥了他一眼。精守騷動了一陣,似乎漸漸平息下來,顒衍的身軀也不在那樣顫抖。尚融用手臂托住他的身軀,把他重新放平在床榻上。

  「如果不是這樣做的話,小衍的身體早就不在了。」

  尚融淡淡地說。他忽然想起什麼似地,又「哼」了一聲。

  「你大概不知道,從小衍接受兩生術開始,我花了多大的心力保住這具軀體。你永遠無法想像,天然神格者的精守對修行者的魅力有多大,特別是妖鬼,若不是顧慮我的結符,小衍的身體早就已經不在了。」

  尚融的表情略有些陰沉。竟陵不是笨蛋,聽見尚融的說法,一下子也警醒過來。

「……有人覬覦衍的身體?」他回頭看了長廊一眼。

  尚融輕哂。「不是覬覦,根本是明目張膽地來搶了。大概是拜先前那個影片之賜。搶東西前不先問問主人是誰,這年頭不識相的小毛頭越來越多了。」

  他意有所指地瞄了竟陵一眼,但竟陵無心顧及他的諷刺,他走近尚融。

  「既然如此,讓我也來幫忙守著衍。只你一個人,遲早會吃不消的……尚哥。」

  但尚融輕微地搖了下頭,「別想得太天真,顒……小衍的身體比你想像中的還要受歡迎。別的不提,有兩個滿身香火氣的傢伙剛剛才離開。」

  竟陵一怔,隨即醒悟過來:「……是大寺?」

「我不知道,對方刻意隱藏了精守的氣息,但香火的臭味是掩蓋不掉的。那些傢伙從我們回到土地廟時就一直跟著,直到剛剛才好不容易放棄。哼,比起以前神山那些妖鬼,倒是挺有耐性的。」

  「但是大寺……要衍的身體做什麼?」

他問尚融,從這隻神獸臉上看到一絲不屑的神情。

  「天知道。我以前就告訴過小衍了,那地方沒一個好東西,只要是為了自己的利益,他們可以犧牲任何東西,我在那個阿宅身上就已經看得夠清楚了。」

  尚融握著顒衍五指的手,又緊了一緊。

  「當初若不是那些傢伙蠱惑顒壽,顒壽也不會離開庖栖寺,到這種危險的地方任職。他會跟我鬧蹩扭,十之八九也是出於那幫人的挑撥,不是那個阿宅,就是他師傅。」

  聽尚融又提起顒壽的事,竟陵忍不住翻了下白眼,但尚融的話中確實有他在意的點。他忍住脫口而出的諷刺,問道:

  「衍的父親……顒壽和大寺,到底是什麼樣的關係?」

  尚融看了他一眼,多半是竟陵提到「衍的父親」的緣故。說實話,現在就連尚融自己也弄不明白,他的情人顒壽,究竟能不能算是顒衍的「父親」。

  「我也不清楚。之前我一直以為,顒壽算是被大寺從陽間撿來收養的,也是大寺發現他是個天然神格者,大寺供他吃住、讓他在庖栖寺裡修行,教導他易術,讓他練成精守,顒壽也很聽大寺的話,畢竟他等於是大寺養大的孩子。」

  尚融凝起深邃的眉頭,似乎對此頗不以為然。

「所以顒壽都叫大寺那些長老『師傅』,像神農他都叫二師傅,久染就是九師傅。大寺那頭還是有個負責接洽顒壽的長老,以前顒壽還在庖栖寺修行時,每回只要他師傅來,顒壽都會提早知會我,要我不必去了。」

  尚融說著,表情有一絲不自在。

「……有時候我留宿,顒壽臨時接收到信息,說他師傅回來,他還會趕我走,就算三更半夜了也一樣。有次我連褲子都還沒來得及穿好,就被他開了結界丟回山下去,好像我有多見不得人一樣。」

  竟陵實在無暇同情獸族王子的慘況,「所以那是誰?二長老嗎?」

  尚融嘆了口氣,「就是庖栖寺的廟主。」

  「廟主?等等,我記得庖栖寺應該是……」

  「嗯,庖栖寺是觀音廟,也是離神山最近的一座觀音廟享。廟享的主人想當然爾就是觀音,觀音在大寺排行第六,顒壽都稱他為六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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