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站的地方,究竟有沒有天空。

  *
  
  肅水發現他的抱枕再度長腳逃跑,是某個週六晚上的事。

  肅水離開原本打工的制服店,不是因為被炒魷魚,而是因為那間店被抄了。警察有一天晚上帶著大隊人馬衝進來,在老闆手上戴手銬,帶走那些還穿著女警、護士、空姐和魔法少女制服的女孩子,順手帶走了所有的制服。

  肅水還在警察的行列中看到這間店熟面孔,雖然對方好像沒有認出他來。

  這次肅水學乖了,找了個中規中矩的打工。耶誕蛋糕的銷售員,因為十二月二十五日快到了,麵包店推出耶誕節的特別企畫,在原本的蛋糕上放上糖霜製的耶誕老人、草莓果醬擠成的馴鹿、不能吃的小耶誕樹,就可以用平常翻三倍的價格賣出。

  肅水自忖這種蛋糕倒貼他也不要。但意外地有許多人買帳,無憂無慮的高中女生、風塵樸樸的老父親、提著大包小包的歐巴桑。

  更多的是手勾著手,在攤位前挑三揀四的情侶。

  一對小情侶走到肅水面前,女的勾著男的手,男的摟住女的腰。男的湊近女的,不知道竊竊私語了什麼,女的就咯咯笑了一串。

  男的對女的說:買這個給你好不好?女的就掂起腳來,摟住男的脖子,吻他。

  女孩柔軟的唇和男人相貼,彼此伸出舌頭,勾出對方的舌頭。

  男人忘情地撫住女孩的後腦杓,吻得嘖嘖有聲。

  「我好高興,謝謝你。」女孩還用被吻紅的唇笑著說。

  肅水的腦海裡忽然浮現一張唇,和女孩一樣殷紅的唇,緊張的時候略顯蒼白,比女孩還要柔軟。和他說話的時候,還會因為恐懼微微顫抖。

  肅水吻過那張唇,正確來講,肅水吻過他的抱枕每個地方。

  不知道像那樣,把舌頭伸進去,會是什麼感覺。

  一般人是不會這樣親抱枕的。畢竟抱枕這東西沒有洞,無法把身體器官伸進去。

  或許他的抱枕,在他眼裡,已經不再只是抱枕也說不定,肅水想著。

  肅水把最後一塊耶誕蛋糕包好交給客人。他和麵包店要了剩下半塊耶誕蛋糕,那是廚放做壞了不要的,走在滿街放著耶誕歌曲的回家路上。

  那顆抱枕看到蛋糕,也會像剛才那個女孩子一樣,摟住他的脖子嗎?

  會對他說:「我好高興,謝謝你!」嗎?

  肅水的腳步越來越快,走過一座橋,走上家門前的小斜坡,巷口裝飾了一顆很大的耶誕樹,樹上懸掛著紅綠相間的彩帶。肅水卻無心細看,他走進公寓大門,三步並兩步爬上樓梯,提著手裡的耶誕蛋糕,打開了家裡的門。

  「阿水?你回來啦!」

  肅水感到意外,門後是室友的臉。他似乎正在做什麼料理,下半身穿著圍裙,看到肅水風風火火的進來嚇了一跳,拿著鍋鏟怔在那裡。

  肅水的視線越過室友,投到放滿抱枕的沙發上。少了一個抱枕。

  「啊,這個是給我的嗎?」室友注意到肅水手上的蛋糕盒,他伸手拿過,發現是耶誕蛋糕,雪白的奶油上裝飾著草莓和耶誕老人,高興地摟住肅水的脖子。

  「我好高興,謝謝你!」他試圖給肅水一個吻,但失敗了。

  肅水走到客廳,看看沙發上、又看看沙發後,到處都沒有他的抱枕的身影。

  「啊,找那個男孩的話,他走了喔。」

  肅水的室友指著玄關外。

  「早上你出門之後就走了,沒說他要去哪裡。」

  肅水起身,衝到玄關外,又回頭過來拿了把傘。因為外頭不知何時下起了大雨,那種看不見天空的大雨。

  肅水跑到那面牆下。牆邊已經有人,是兩個穿著高中生制服的女生,兩個女生都沒有撐傘,看見拿著傘涉水衝過來的肅水,都驚訝地看著他。

  「要我,還是要她?」其中一個披頭散髮的女生指指自己。
 
  肅水抓了她的手臂,把她拉到一旁,拿傘遮在她頭上。

  「他呢?」他詢問她。

  女生一頭霧水,看著肅水擋在她頭上的傘,「問誰呢?」

  「那個抱……那個男孩子。大概十九二十歲,頭髮剪成這樣,這麼瘦,常常在這個地方蹲著,沒有撐傘。」

  肅水不得不承認,他的抱枕不再是抱枕這件事。

  或許打從一開始就是如此。打從一開始,肅水每天打工回家,經過這面牆時,看見那個縮得小小的身影,都會忍不住多看兩眼。

  那個身影是如此安靜、如此嬌小,彷彿城市裡哪一輛車呼嘯而過,就能把他的聲息給淹了。

  肅水每天這樣看著、旁觀著、偷窺著,直到大雨的那天。

  他看見那個少年蹲坐在地上,雙手抱著膝,抬著頭,像在看天空那頭某樣他永遠看不見的東西。

  那時候肅水有種感覺,少年在尋找什麼。

  而一但被他找到了,少年就會隨它而去,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所以肅水走上去,拿著他的傘,遮住了屬於少年的那片天空。


  肅水回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滿街都熄了燈,只有巷口那顆耶誕樹還亮著。

  他走進家門時發現室友坐在沙發上,拿遙控器轉著無聊的新聞,新聞播報著寒流來襲,氣溫劇降,許多游民凍死在街頭。

  室友回過頭來,發現是肅水,從沙發上站起來。

  「阿水。」室友喚他,嗓音平靜,像是知道了什麼,也可能什麼都不知道。

  肅水環顧公寓一圈,廚房被動過,餐桌上放著冷掉的晚餐,他的耶誕蛋糕被打開來放在桌子中央,椅子上擺著綁有紅鍛帶的禮物。

  沙發上坐著室友,室友身邊環繞著他的抱枕們。

  「你怎麼渾身溼透了?不是有傘嗎?」

  室友看著渾身濕淋淋的肅水,他走進浴室,拿了大毛巾。他的個頭比肅水要略高一些,大毛巾從頭罩下,肅水感覺到有人在搓揉他的頭髮。

  室友站得離他很近,兩手在肅水腦袋上磨擦,隔著大毛巾,還能感受到體溫。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這麼不會照顧自己。」室友看著像溼透大狗一般狼狽的他,從高的地方望進肅水的眼睛裡。

  「我想清楚了,我還是放不下你,所以才回來。我不打算再欺騙自己。」

  室友微笑,側首,擋住肅水的視線。冥王星早餐。

  「感覺如何?」室友問肅水,「還是說,跟一年多前一樣?」他苦笑。

  肅水歪過頭,看被室友擋住視線的沙發。就在室友剛在坐過的地方,抱枕環繞的中心,原本應該還有另一顆抱枕的,但現在已經不在了。

  「你該不會是在找他吧?他不可能會回來了,阿水。」

  肅水聽見室友說,他抬頭。

  「他應該是從原本買他的地方逃出來的,看他的樣子。我不知道你付了他多少錢,但像他們那種人,一但下定決心跑了就不會再回到同一個地方。」

  不會再回到同一個地方。肅水喃喃覆誦著。

  「但你竟然會嫖男妓,真讓我驚訝,阿水。」

  室友的手伸進大毛斤裡,撫著肅水的頰,撥弄上頭的鬍渣。

  「我比男妓好多了。與其嫖他,不如嫖我吧,阿水。」他笑著。

  室友的笑容擋住肅水的視線,「嫖什麼?」
  
  「嫖我。」

  「你有哪裡可以嫖?」肅水避開室友的吻。

  室友露出驚訝的表情,「你讓那個男的待在這裡,不是為了和他上床?」

  肅水皺眉頭,「他是個抱枕。」

  他頓了一下,看著堆滿抱枕的沙發,又說:「至少在他這裡離開之前。」

  室友追逐肅水的視線,半晌他笑起來,笑不可抑。

  「你喜歡抱枕?」室友問肅水。

  「我記得以前,我一天到晚買抱枕,你總嫌我浪費錢、佔空間,要我丟掉。我還抱著你的大腿求你別那麼做。」室友又笑著。

  肅水從前確實是不喜歡抱枕。他無法理解抱枕這種東西存在的意義,既然叫枕就應該墊在腦袋下,人該抱的東西是另一個人,而不是這種冷冰冰的玩意兒。

  直到那一天為止。

  直到一向愛抱枕的室友,在他面前,抱著另一個特大號抱枕的那一天為止。

  室友吻他,肅水這次沒有避開,任由室友吻在他的嘴唇上。
  
  「我喜歡你,阿水。」室友說。

  「阿水也喜歡我吧?」室友走近肅水,雙手搭在他肩上。

  「阿水一直喜歡我。」室友把問句改了,感受肅水輕微的顫抖。

  肅水始終沒動,直到室友開始脫他的上衣,吊嘎被拉起來,甩到一旁,露出肅水訓練有素的上身。室友也脫去自己的襯衫,甩到一旁,兩件衣物疊在一起,兩具男人的軀體也疊在一起。

  「好想要個抱枕。」肅水喃喃說。

  室友笑起來,「如果這麼想要一顆抱枕,我也可以當。」

  肅水意外地看向壓在他身上的室友,「真的?」

  「真的,不信你現在抱我。」室友說,抓著肅水的手,繞過自己的腰。肅水的兩手環繞著室友的身體,室友的頭靠到肅水的胸膛上。

  肅水試著雙手收攏,按照抱連的方式,從背脊的地方摟住,身體緊貼著室友的肩,一路滑下室友的小腹,把臉貼在室友的肚子上,閉上眼睛、感受熱度。

  「感覺怎麼樣?」室友問他。

  肅水看了他一眼,「抱枕不會說話。」

  室友笑起來,而且是大笑。肅水不滿地看著他,抱枕通常也不會大笑。

  「好、好,就照你說的,我不說話。」

  室友攤手,他反手摟過肅水的後腦杓,似乎又想吻他。

  「抱枕不會自己動。」肅水又糾正他。

  室友只好收了手,肅水再次把臉貼在室友的小腹上。

  「你能不能穿上衣服?抱枕不會自己脫衣服。」肅水又說。

  室友拾起地上的上衣,心不甘情不願地穿上,肅水又把臉貼回去。

  「你太僵硬。」肅水又抱怨。

  室友只好調整姿勢,以坐姿面對面窩在肅水懷裡。由於室友比肅水還高上一些,這姿勢看起來十分詭異,肅水的頭落在他胸膛上,室友停住呼吸沒有動。

  這動作讓肅水恍惚想起了連。肅水記得,他的抱枕總是很緊張,在他把他當成抱枕的時候。無論肅水怎麼換方式抱他,想讓他輕鬆一些,他的抱枕身體總有一個地方是僵硬的、顫抖的。

  「你太硬了。」肅水又說,瞪著下面頂著他的硬東西。

  「廢話!哪個Gay被這樣抱著不會硬!」室友臉紅起來。

  肅水記得,他的抱枕也有一次,忽然有某個地方硬起來。肅水握住他變硬的地方時,少年連耳根子都是紅的,眼角是溼的。

  肅水記得,他吻他的抱枕時,抱枕總是露出一副困擾的表情,想閃躲又不敢閃躲。吻在敏感的地方時,他的抱枕壓抑的吐息噴在他臉上,暖暖的、癢癢的。

  肅水記得,他的抱枕總是那樣熱騰騰的,明明在那樣的大雨中,被他帶回來時,全身仍然是熱呼呼的。

  肅水記得,只要他把臉貼上抱枕心臟的位置,就會聽見他的抱枕熾熱的、逐漸加快的心跳。

  肅水記得,他的抱枕有呼吸、有心跳、有七情六慾。

  肅水知道,他的抱枕是個少年,活生生的人。

  室友單手攬住肅水的脖子,說:「阿水,我們別玩抱枕遊戲了,和我做吧!我知道你是第一次,我會好好教你,讓你做Top也可以。」他伸手向肅水的褲頭。

  肅水推開室友,站起身。

  「你去哪裡?」室友問他,即使是明知答案的語氣。

  「找回我的抱枕。」

  肅水說,離開了這間屋子。

  *

  肅水的抱枕遺失了整整一週,那一週肅水沒有接新的打工,沒有回家,靠口袋裡的零錢過活。每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回到那面牆下,詢問有沒有人看見他的抱枕。

  肅水不知道抱枕能不能掛失,但他還真的去問了附近的警察局。但警察只是狐疑地看著他,敷衍地翻翻手裡的失蹤兒童登記簿。

  「沒有叫『連』的人。」他說。

  肅水還記得,最初連要他為抱枕取名的時候,說過這樣的話:「這樣掉了比較好找。」

  但即使有了名字,抱枕還是遺失了。

  肅水下定決心,這次找回他的抱枕後,他一定要好好問連除了名字以外的各種事。

  肅水再次到牆下找人時,一個濃妝豔抹的女孩對肅水說:「我想連應該暫時不會回來這裡站壁喔。」

  肅水怔住,「為什麼?」

  「他之前跟嫖客有點糾紛,那個嫖客是個瘋子,他說他喜歡連,自稱是連的男朋友,所以做完生意之後不付錢,還一直糾纏他。連不理會他,找他要錢,他就找人來打連,把他打得鼻青臉腫,說是讓他無法接其他客人。」

  女孩看著天空,又說:「最近聽說連好像找到包養的人,一直躲在別人家裡,那個嫖客還跟其他人放話說要要殺了連,我想連應該更不敢出來做生意了吧!」

  肅水問那個嫖客住在哪裡,女孩看看肅水,上下打量他訓練有素的肱二頭肌。

  「你不會是想要去教訓他吧?」女孩拿了根菸出來點上。

  「勸你不要,你會死的。」

  女孩看著肅水的眼睛說。

  「他是那種『不看見天空也無所謂的人』。所以,他可以抹消任何人,徹底的那種,燒掉,連灰都不剩,懂嗎?。」

  肅水覺得茫然,他抬起頭來,看著連平常看的那片天空。

  肅水曾經問連為什麼不躲雨,連那時對他說過:這樣的話,就看不見天空了。

  當時肅水不懂,看不見天空有什麼大不了的。


  他的抱枕失蹤一個月後,肅水在一個春雨連綿星期天找了新的打工。

  那是電話的接線生。老闆告訴肅水他只要坐在那裡接電話,每天就有一千塊錢的收入。

  只是電話的內容都有些特殊,打來的大部分是女性,一來就對著話筒這頭喘息,還發出類似「來吧……我要……」之類的聲音。

  肅水遵照店長的指示,按照公司發給員工的手冊,用充滿感情的語調回應對方:

  「我現在把手放在妳的OO上。」、「我在撫摸妳的XX,感覺到了嗎?」、「很好,現在我慢慢地、慢慢地進入你的身體,小寶貝、我的小野貓,我要操死你。」或是單純的:「嗯……很好……好舒服……唔呼……」

  有時也會遇到單純打電話來聊天的客人。這種肅水比較頭痛,因為客人通常都會聊很久,而且不能用員工手冊應付。肅水實在不懂為何有人要花一分鐘一百二十塊的電話錢,來跟一個陌生人聊他家的母貓生了幾隻小貓。

  在很少數的情況,會有男客人指名打來肅水的線的狀況。

  這時候肅水的角色就從主動變成被動,說實話那輕鬆很多,只要假裝低沉地喘息就好了。

  肅水的線不知為何生意還很好,不少人口耳相傳慕名而來。肅水每天要接的電話硬是比坐隔壁的多一倍,老闆嘉許他,給了他每天五百塊當作業績津貼。

  抱枕失蹤一個半月時,室友提著行李從他面前經過,說是要去北愛爾蘭旅行。

  肅水不知道北愛爾蘭在哪裡,聽起來像是很遠的地方。但他滿腦子都是抱枕的事,對於室友的決定也只是點點頭,祝福他一路順風。

  很久以後肅水才想起來,北愛爾蘭,是冥王星早餐裡男主角和男主角相遇的地方。

  室友帶走了所有的抱枕,一個都不留。沙發很久沒有這麼空了,看上去一片荒涼,肅水幾乎無法想像它曾經放了這麼多抱枕的模樣。

  「你不再需要抱枕了。而我想我會需要它們一段時間。」室友說。

  「我需要抱枕。」肅水試圖向他抗議。

  「你想要的從來不是抱枕。」

  室友看著肅水的眼睛說:「不只是抱枕。」

  肅水不懂室友的意思,但他確實是需要抱枕的。至少週末肅水租了「吹動大麥的風」和「沒有耳朵的兔子」兩部片,在客廳放來看的時候,伸手往旁邊撈,卻發現撈了個空。

  這讓他幾乎無法好好看完電影,看到一半就按了停止鍵。

  但真要說的話,室友並沒有多帶走什麼。

  屬於他的抱枕從來就只有一個。而那一個,已經被他弄丟了。

  肅水的抱枕遺失兩個月時,他回到他很久以前以前打工的寵物店,和店長要了一隻二線楓葉鼠,又要了一顆壓克力滾球,把老鼠放在裡面,再把他放到客廳的地板上,看著楓葉鼠活潑地在裡頭滾來滾去。

  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安靜的屋子頓時多了點生氣。

  肅水把老鼠取名為連,偶爾和他說話,在進門時和他打招呼。

  肅水忽然發現,有隻寵物還是挺不錯的。

  他也發現,原來就算有了寵物,也不見得就代表自己寂寞。

  也不見得,就能排遣寂寞。

  肅水失蹤兩個半月時,肅水用這兩個月來的打工津貼,換來一支手機。本來肅水是不用手機的。一來辦不起,二來沒必要。

  那是手機店淘汰不用的中古貨,搭起門號來只要一塊錢——手機店的女性店員這樣熱情地和肅水推銷。把手機拿給肅水時,肅水看她偷偷把自己的電話號碼,記進他剛拿到的新手機裡,還不忘給肅水拋個魅眼。

  肅水把女店員的電話刪掉,拿著手機回到那面牆下。

  那個女孩子還在那裡,背靠著牆,抽著菸,看著天空。

  「如果連回來。」

  肅水把一張抄了數字的白紙遞到她手裡。

  「告訴他可以找到我的方法。」

  女孩接過紙條,頭一次把視線從天空移開。

  「我該怎麼向他描述你?」她問肅水。

  「就說:抱枕都被帶走了,沙發上是空的。」

  女孩一臉狐疑地看著肅水,好像嫌這個留言太長似的。最後她收下紙條,點燃香菸,抬頭望著天空。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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