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得想辦法解決,連想得到的解決方法只有一個。

  他再次托住肅水的腋下,往浴室拖,肅水還是很重,連拖一陣,休息一陣,中間還把肅水弄掉了,肅水的頭歪在地上,碰的一聲,嚇得連以為會不會是頸椎斷了。

  連把耳朵湊進肅水的口鼻。還好,還有呼吸。這動作連最近每天都要做一次,以確認他的病患還活著。

  肅水的吐息熱熱地噴在他臉上,連發現從這個角度,肅水的臉好立體,鼻樑挺得不可思議。眼睫就男人而言有點長。額頭寬寬的。耳垂很可愛。

  嘴唇好厚。

  連在工作時不會看客戶的臉,脫了衣服,每個男人長得都一樣,都只剩一個地方。

  連發現自己在發呆已經是一分五十秒之後。他把視線移開,把肅水搡進浴室。

  肅水家的浴室很寬闊,應該是因為從前有個室友的關係。

  不,或許不是「曾經」。牙刷有兩副,肅水從沒丟掉過另一副。

  連停止胡思亂想,把肅水擺正,把他身上被他胡亂套上的浴袍脫掉。

  肅水背靠著浴缸,坐在浴室的小凳子上,大腿髖部的肌肉格外結實。他的頭垂落在一旁,看起來好夢正酣。

  連知道肅水是打工族,只要賺得到錢什麼都做。但連可以確定的是,肅水是他見過身材最好的打工族。

  連回想起第一天到這裡來時,肅水幫他洗澡的情景。

  當時他只是個抱枕,肅水對待他,也完全像對待一個抱枕的方式。現在連說服自己,眼前這個人也是個抱枕,只是尺寸比較巨大而已。

  肅水的四角褲是靛藍色,非常貼身,弧度因此很明顯。連盯著它看了一陣子,把指尖伸起去,觸摸到肅水的肌膚。

  肅水低低悶哼一聲,連嚇了一跳,往後縮兩下。但肅水仍然沒醒,歪著頭又睡了。

  連平復呼吸好一會兒,才重新鼓起勇氣,拈著四角褲的一角,鼻尖湊近一聞。

  濃烈的體味撲鼻而來。腐草、舊木頭、發霉的布料、射精後的房間,男人流汗之後腋下的氣息。連剎那間有點暈眩,忙屏住呼吸。

  原來那些味道都是從這兒來的,連的臉頰變得更燙了。

  連拿了浴室連蓬頭,先噴溼肅水的身體,他在廚房找到免洗口罩,拿來戴上,以降低體味的影響力。然後一鼓作氣,把那個惱人的玩意兒從肅水身上剝了下來。

  其實那個地方連看過很多次,各式各樣的。直的、彎的、大的、小的、深色的、淺色的,入了珠的、割了一半包皮的。

  肅水的東西沒想像中大,但也不小。沒想像中骯髒,但也不盡乾淨。沒想像中硬挺筆直,倒也威風凜凜。毛髮蜷伏,沾著些微水珠。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微微舉起來了。

  火頭從連的喉底燒上了他的臉,燒燙燙的。

  連決定當一個清心寡慾的好男孩,他開大蓮蓬頭的水,對準肅水的胸,像男人洗車一樣,隔著一公尺清洗巨大抱枕的外皮。

  連開的是熱水,水柱沖在肅水結實的胸膛上,泛濫成滿室蒸氣。

  肅水從唇畔逸出輕微的呻吟。

  連手腳冰冷,精神緊張,想趕快結束這場惱人的工作,卻又不想草草了事。架子上有沐浴乳,地上擱著肥皂。連選了澎澎沐浴乳,擠在手心,搓出泡泡。

  連把泡沫抹在肅水的胸膛上,這男人一定有練過,雖然沒有六塊腹肌,但連還是第一次在男性內衣廣告以外的地方看見兩片胸肌之間有溝槽的。

  肅水把他當抱枕時,會雙手環著他,把他壓在這個地方。那時候連就想,這個人的胸膛真硬啊,像塊鐵板一樣。

  不知道裡頭的東西,是不是也是硬梆梆的。

  泡沫沾了連的一手,滑膩膩的,肅水原本僵硬的胸膛,也變得滑膩膩的。

  連盡力讓自己不偷瞄,但這很難。

  肅水的乳暈很深,乳尖是挺的,連的指尖撫過時,肅水喘息似地吐了口氣,嚇得連趕快收手。

  連發現肅水的身體意外地敏感。乳尖也就罷了、腰側、膝彎、頸窩、耳背甚至肚臍,無一處不敏感。他洗著肅水黑呼呼的肚臍時,肅水還扭動身體,發出連從未從他的房東口中聽見的苦悶呻吟:

  「嗯……唔……」

  肅水的身上全是傷痕,第一次他撩給連看的時候,連沒敢看清,現在他看清楚了。

  鎖骨上的傷、胸脯上的傷。肋骨上看起來像燙傷、小腹上一道橫向的撕裂傷。髖部的傷、大腿的傷、小腿上的瘀青、手臂上林林總總的擦傷。

  連還在肅水的手腕上,靠近手掌的地方,看到一道道像是刀子劃過的紅色傷痕。

  連想起肅水說明的傷痕來源:別人打我,我打別人。

  看來那不盡然是實話,連想著。

  連小心地抹過那些傷痕,鎖骨上的傷、胸脯上的傷。肋骨上看起來像燙傷、小腹上一道橫向的撕裂傷。髖部的傷、大腿的傷、小腿上的瘀青、手臂上林林總總的擦傷。連一個一個抹過,總覺得這些傷痕,彷彿也稍微變得淡了。

  連拿了蓮蓬頭,把泡沫沖掉,抬起肅水的手臂,洗他的腋下。

  他以為像肅水這樣的男人,體毛一定很濃密,但肅水出乎意料地乾淨。就連胸口,看不見多少人類從動物進化而來的證據。

  出於好奇,連又看了肅水其他地方,小腹、鼠蹊、大腿、小腿,就連那個一定會有毛的地方,肅水的顏色也稀疏淡薄得可愛。

  連醒覺過來,發現自己都在看些什麼地方。

  洗澡,他現在的任務是幫這個男人洗澡,要專心。

  連把泡沫又一次抹上肅水的大腿,在那裡搓搓洗洗,直到大腿的毛都被搓淡了,卻遲遲沒有往裡頭移。

  先洗背後好了,連逃避現實地想。

  他把肅水翻過來,臀部仍然坐著椅子,胸膛貼著牆,露出比想像中頎長的背。

  連幫肅水刷背,隔著海棉,可以感覺到男人結實帶著韌性的肌理。連從脊椎骨頭洗到脊椎骨尾,再從尾洗到頭。

  肅水的屁股和背一樣結實,臀肉的部份微微凹下去,髖骨附近鼓漲著兩團肌肉,典型的力與美。

  連忍不住用指尖戳了下,結實如鋼鐵。掰開肅水臀縫因此花了點時間,連沒有忘記洗那個地方。

  連的手指往裡探,那個本來應該是人體最柔軟的地方,也比連摸過的都來得硬。

  真的是個硬梆梆的男人呢,連不知為何,一個人咯咯笑了聲。

  連在指尖抹了沐浴乳,開始搓洗那個地方。肅水的小腹快速地起伏,貼著磁磚的身體顫了兩下,像貓一樣拱起背脊,吐息跟著變得沉重:「呼……」

  連感覺到肅水的臀縫夾著他的手指,他抽出了手,肅水弓起的背也鬆懈下去。

  「呼哈……」肅水的臉紅通通的。

  連怔怔地看著自己還淌著泡沫的手指,看來先洗背部並不是個好主意。

  他再次把肅水翻過來,仰對著浴室天花板,視線再次往下瞄,停在肅水的胯間。

  肅水的器官沉睡著,蟄伏著。尺寸沒有連想像得大,但或許是熱霧製造的錯覺,看起來格外有存在感。

  連的指尖觸上去,又放開。

  好燙。

  連吃了一驚,才意識到自己發呆發太久,四十度的熱水對準肅水的器官,已經澆了將近兩分鐘。難怪肅水看起來有點難受的樣子,脖子根熱得發紅。

  他忙把蓮蓬頭移開,讓肅水坐穩在凳子上,背靠著磁磚,雙腿大大開著。連就跪在肅水的大腿之間,沐浴乳先在手裡搓洗出泡泡,覆上肅水器官的頂端。

  連先用指腹輕輕地搓,再用手掌前後挪動,又添了兩下沐浴乳,雙手並用,清洗頂端不易洗到的地方,又回過頭來抹抹上面兩顆垂冗的囊袋。

  捧起的時候,連為那重量吃了一驚,沉甸甸的,裡面不知道積了些什麼。

  肅水又呻吟了一聲,低沉而苦悶。

  連的臉又紅起來。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是這麼容易害臊的人。他沉默地拿了蓮蓬頭,一手托著肅水的柱身,把泡沫沖去。

  那裡的顏色變淡了,連體毛也跟著褪回原本的顏色,濃烈的體味融化在蒸氣裡,取而代之的是沐浴乳的甜香氣息。

  柱體的地方好像更澎脹了,比剛才硬上許多,連說服那是他的錯覺。他用蓮蓬頭再次沖洗肅水全身,水開到最大,沖去所有令人難以啟齒的記憶。

  連從櫥櫃裡拿了大毛巾,擦拭肅水的全身,柔軟的毛巾按在肅水的敏感點上時,這男人又發出了呻吟。

  和剛剛那種不同,肅水這回的呻吟很細很長,像曬著太陽的貓,正在伸展四肢。

  肅水的體溫仍然很高,連卻發現自己臉頰的熱度更高。

  他草草擦乾肅水,從肅水衣櫃裡找來合身的襯衫,替肅水套上。

  穿襯衫的時候,連發現肅水長了鬍子。大概是體毛天生淡泊,過了一個禮拜,竟然還只有淡淡的渣漬。

  好人做到底,連在床頭櫃裡找到肅水的刮鬍刀,在浴室的鏡子後面找到刮鬍劑,替肅水剃起鬍子。

  他讓肅水坐在地上,頭仰著靠在他的大腿上,刮鬍刀劃過肅水輪廓分明的臉,彎過鼻樑下方,跨過人中,蜿延地劃到比一般人略長的下巴上。

  刮鬍泡沫濺到肅水的唇上,連用指腹將他輕輕抹去。

  刮鬍子真是認識一個人最好的活動,連現在確定,他這一輩子都忘不了這張臉了。

  連最後替肅水穿上褲子時,發現這個人的那裡,竟然還是硬的。

  不只是硬的,而且是挺的,頂著男人的小腹,一柱傾天。

  連看了半晌,默默地把內褲拉上,覆蓋住那些惱人的風景。

  不干他的事。

  反正他,只是個抱枕而已。

  *


  肅水感到困惑。

  清醒是在某一天的清晨,那時連扯著棉被一角,窩成一團睡在肅水身邊。

  肅水先是覺得頭疼,他睜開眼,早晨的光現像是雷擊一樣打進他的腦袋,刺得他不得不再次閉上眼睛。

  他只記得自己接了個奇怪的打工,應募時寫的是臨演,時薪卻有三千元。

  到了現場,肅水才發現原來那是個AV的片子,還是那種網路的廉價國產AV,專門給付費會員下載打發時間的。

  負責人很滿意肅水的體格,他花了五分鐘就通過了試鏡。

  導演一開始就要他脫光,肅水看了只有五頁的劇本,好像是什麼透明人混上了夜間都是年輕女孩的捷運車廂。車廂裡的女孩都看不到他,自顧自地看書,他就光著身體對每個女孩上下其手,把她們弄得呻吟連連,最後還把她們綁在吊環上,上了她們。

  而就算那些女孩被上,也是一臉看不見是誰上她的模樣,這種莫名其妙的設定。肅水想要是他是那些女孩的話,一定會要求站方退票。

  最開始沒什麼問題,導演說他的臉不會入鏡,肅水也不怎麼在乎這件事。電車的布景也很簡陋,擺明了重點不在那裡。

  女孩的妝很濃,拿著的書還上下顛倒,看起來有點緊張。肅水在導演指示下光著身體接近她,剝了女孩的水手服,用手觸摸她的乳房。脫下女孩的百折裙,觸摸她的下體。

  女孩扭動著身體,照著劇本大聲呻吟,還要裝模作樣地喊:「怎麼了……我的身體……啊啊……我的身體變得好奇怪……」

  肅水不知怎麼,看著女孩白皙橫陳的身軀,腦海裡浮現了一個人。

  不,應該說是一顆抱枕。

  他的抱枕比這女孩好看多了,肅水忍不住想。

  到了要真槍實彈來的時候,就出了問題。

  肅水按著劇本,把女孩兩腿抬高,推倒在座位上,打算借位插入大腿內側時,卻發現自己那個地方是軟的。

  「應該是天氣太冷了,你自己撸撸?」導演說。

  肅水照做,但毫無起色。

  「想想你女朋友?」導演提醒。

  肅水搖頭,表示他沒有女朋友。

  肅水的雄風受到片場眾人的高度關切,連打燈光的都走下來關心肅水後半輩子的性福。途中電車裡的女孩拿出一包菸,坐在椅子上抽了起來。

  哈啾。肅水記得那時他打了個噴嚏。

  折騰了三十分鐘,肅水還是沒能硬起來,負責人只得很遺憾地請他離開。但他還算有企業良心,折價給了肅水一千五百元,導演還拍拍他的肩,安慰他的不舉。

  肅水哆嗦地穿起衣服,回頭看了眼只披了件浴巾、還坐在那抽菸的女孩,他渾身冰冷、頭重腳輕,十二月的寒風吹得他腳步顛倒,他沒穿他那件破大衣就離開了片場。

  巧不巧天空下起了大雨,和他撿到路邊的抱枕那天一樣的雨。

  肅水家離片場有三十多公里。他向來不坐任何大眾運輸工具。

  肅水記得,那時他心底想的,只有一件事。

  快點回家。

  快點回家,抱他的抱枕,一切都會好起來。

  接下來的事,肅水就完全沒有記憶了。

  他從五歲開始就沒有生過病,連傷風感冒都欠奉,以至忘記生病的感覺。他只記得自己睡了一場好覺,在太陽照射下醒來,發現自己躺在沙發後頭的地板上,身上蓋著家裡所能找到所有的布料,後面墊著一顆抱枕。

  真的抱枕。

  肅水感到困惑,他低頭,發現身上穿著一件短浴衣,那是某一次日本食品展他去打工,主辦單位送的,而他卻沒有穿上這件浴衣的記憶。

  他聞聞手腳,散發著橘子香,他認得這個香味,那是他過去的室友愛用的沐浴乳,肅水一直擱在浴室裡沒丟。但他向來是用肥皂洗澡。

  下體涼颼颼的,肅水發現浴衣下面沒有內褲,體毛濕濕地貼著布料,觸感格外明確。

  肅水走到廚房,瓦斯爐上擱著鍋子,鍋子裡煮著粥。他嘗了一口,覺得睡夢中嘗過這個味道,卻想不起來為什麼。

  流理台上散落著水杯,地上散落著速食包裝。

  電視開著,播著不知所云的連續劇。

  肅水轉到新聞台,下方的日期讓肅水小吃了一驚,距離大雨那天竟有一個禮拜了。

  他身邊還擱了個水盆,裡頭的水已經冷了,上頭披著毛巾。

  他隱約想起來,在他昏昏沉沉的期間,有什麼人用那條毛巾,笨拙地疊成塊狀,小心地擱在他的額頭上,目的是要讓他退燒。

  地上散落著肅水的各色抱枕,看來是為了禦寒而從沙發上拿過來的。

  而另一個抱枕就躺在他身側,蜷縮著四肢,睡得正熟。

  他的抱枕穿著他失去意識前穿的那身裝束,外頭罩了一件他的大衣。眼角有黑眼圈,身形瘦了一圈。

  抱枕的懷裡揣了個塑膠包,肅水把它拉出來一看,是半包貴格燕麥,還過期了。

  他的抱枕驚醒過來,一看見肅水就瞪大眼睛。

  「肅、肅水先生!」

  少年眨巴著眼睛。

  「你……您醒來了!」

  肅水站直在沙發之後,眼前的一切都讓他感到不爽快。他的身體也好、身上穿的短到無法遮住下半身的浴衣也好、明顯有人努力在那裡做過什麼的廚房也好。

  眼前這顆瘦成皮包骨的抱枕,也是。

  「肅水先生,你的身體還好嗎?」連問他。

  肅水想到消除這些不快的方法,他把少年放下來,從後摟住少年的腰,凌空摟進懷裡,連的額髮頂住他的下顎。

  連驚呼一聲,肅水已經就著這個姿勢,身體一倒翻過沙發後背,和他的抱枕雙雙倒在沙發上。

  連嚇得不輕,輕微地掙扎著,但對肅水不構成威脅。他的額髮抵著少年的背,唇貼在少年的脊椎骨上,感受少年因為緊張造成的僵直。

  「肅、肅水先生……」連叫著。

  肅水弓起膝蓋,更進一步把連鉗制在臂彎裡,兩隻手交抱著,纏在少年胸前。

  果然瘦了,那地方摸上去全是骨頭。

  肅水把連翻過來,端詳那張驚慌失措的小臉,半晌伸出兩隻手,各夾住連頰肉的一邊,往外輕扯。

  就連這裡,抱枕芯也不見了。

  少年看起來有點疼,紅著眼睛沒有反抗。肅水又低頭抱住他,這回面對著面,手挪到連的肩膀、滑下脊椎、停在尾椎,又慢慢撫下臀部,在臀部上捏了兩把。

  肅水又拍拍連的大腿,檢查他的大腿內側,把臉貼上去感受觸感的差異,期間少年一直屏住呼吸,動都不敢動。

  「走。」最後肅水把連從沙發上拉起來,把大衣丟給他。

  少年接住大衣,「去哪裡?」

  「去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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