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失憶了。

  雖然這聽起來很突兀,但室友真的是失憶了。

  原因跟為什麼穿越的原因一樣不是重點,總而言之Tempo有天醒來,赫然發現室友忘記了過去所有的事,包括他的過去,包括他們之間四年的大學記憶,包括李白白和Aさん。

  也包括他,Tempo。

  那天正好是畢業典禮前夕,大家都在忙著從宿舍搬出去。Tempo和李白白等人聚在一起討論該如何是好,他們決定一起幫助可憐的室友恢復記憶。

  李白白先上陣了。

  「你記得我是誰嗎?」李白白怯生生地問。

  「如果我記得就不叫作失憶了。」室友冷冷地說。

  「其實我和你以前是一對情侶。」

  李白白牽起了室友的手,深情地凝視著他。

  「我的腦子不記得有這種事。」

  「你的腦子不記得我沒關係,身體記得我就好。」李白白臉紅。

  「我和你是怎麼變成情侶的?」室友問。

  「怎麼變成情侶不重要,現在是情侶就好。」李白白臉紅。

  「身為情侶,我對你做過什麼事?」

  「對我做過什麼事不重要,現在做點什麼就好。」李白白臉紅。

  「身為情侶,我現在該對你做些什麼事?」

  「該對我做什麼不重要,現在馬上做就好。」

  李白白側身躺到床上,閉上眼睛。

  Tempo在旁邊皺眉,「我認為這對讓他恢復記憶沒有幫助。」

  「有沒有記憶不重要,記憶裡有我就好。」李白白嬌羞地說。

  Aさん第二個上陣,他用手撫摸著下巴,在狐疑的室友身邊踱了一圈。

  「你現在回想一下,你第一次發現記憶不見了是什麼時候?」

  「應該是今天早上,我一醒來就發現了。」室友說。

  「那麼你還記得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嗎?」

  「如果我記得就不叫作失憶了。」室友冷冷地說。

  「我明白了。」

  Aさん張開緊閉的雙目,眸子裡精光四射。

  「你的記憶被人謀殺了。」

  「謀殺了?!」李白白和Tempo一齊驚呼。

  「而且這是一起密室殺記憶事件!」

  「密室殺記憶事件!」李白白和Tempo看著緊鎖的宿舍房門。

  「還是一起暴風雨山莊殺記憶事件!」

  「暴風雨山莊殺記憶事件!」李白白和Tempo看著窗外的午後雷陣雨。

  「而兇手就在我們之中。」

  「兇手就在我們之中!」李白白和Tempo看了彼此一眼。

  「更重要的是,這是一起完全犯罪!」

  「完全犯罪!」李白白和Tempo張大了眼睛。

  「為了順利抓到凶手,我們必須調查這房間裡所有人的不在場證明。」

   Aさん搓了搓手,轉向了李白白。

  「先從你開始,請詳盡地交代你昨晚的行蹤。」

  李白白臉紅著。「我昨天晚上在床上。」

  「晚上誰都在床上。」

  「我昨天晚上六點在床上。」

  「你還滿早睡的嘛。」

  「六點十五分的時候離開了床,七點的時候在床上。」

  「你上廁所都上這麼久嗎?」

  「七點那張床是另一張。」李白白臉紅著。

  「原來你還有換床睡的習慣。」Aさん點頭。

  「七點十五分的時候離開了床,八點的時候在床上。」

  「你上廁所的次數還真頻繁。」

  「八點二十分的時候離開了床,九點的時候……」

  「慢著,這裡有破綻!」Aさん大叫了一聲。

  「為什麼你在八點的時候晚了五分鐘離開床?」

  「因為卡住了。」李白白臉紅。

  「什麼東西卡住了?」

  「拔出來花了一點時間。」

  「拔什麼東西出來?」

  李白白低下頭。「後來乾脆再放進去一次,所以慢了五分鐘。」

  「慢著,這裡有破綻!」Aさん又大叫了一聲。

  「既然慢了五分鐘離開,後來怎麼又準時九點了?」

  「因為九點那次不是在床上。」李白白臉紅。

  「你睡覺睡到床以外的地方?」

  「在宿舍中庭的樹林裡,我背靠在樹上。」

  「你背靠在樹上也能睡覺?」

  「我也可以。」Tempo在旁邊插口。

  「我辦不到。」室友插口。

  既然李白白的不在場證明沒有問題,就輪到Tempo。

  「十五年前那個夜晚你人在哪裡?」Aさん嚴肅地問。

  「我正在家附近的公園裡,和鄰居的小男孩玩。」Tempo老實地答。

  「小男孩當時有什麼異樣嗎?」

  Tempo想了一下。「過了這麼久,我也不確定我的記憶是否正確,但他看起來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不過他有說那天是他生日,爸爸會回家幫他慶祝,所以很開心。」

  「當時有什麼奇怪的人靠近你們沒有?」

  「奇怪的人倒是沒有,但是有件怪事。」

  「怪事?」

  「我和他玩到一半,忽然聽見街角的垃圾筒『喀咚』一聲,彷彿有什麼東西撞到垃圾筒的聲音。但我和他玩得興起,所以誰也沒多注意。」

  「你們分開後就各自回家了嗎?」

  「對,因為他爸爸要幫他慶祝生日。」Tempo點頭。

  「那之後隔壁都沒有什麼動靜?」

  「後來我也回家吃晚飯,沒再注意他的情況。隔天早上,我聽見屋子外面都是警車的聲音,才知道隔壁家的小男孩和她媽媽都被殺了,他爸爸則不知去向。現在想起來,那天晚上,竟是我最後一次見到那位小男孩。」

  「警方怎麼說?」室友問。

  「警方都懷疑是小男孩的爸爸下的手,這也是當然的,但是十五年來警方翻遍了整個城市,沒人知道那個爸爸的行蹤,他爸爸就像蒸發似地,從人間消失了。」Tempo嘆了口氣。

  「我明白了。」

  Aさん張開緊閉的雙目,眸子裡精光四射。

  「凶手就是你,Tempo。」

  「什麼?竟然是Tempo!」李白白驚呼。

  「你……你不要含血噴人!你有什麼證據?」Tempo退了一步。

  「我來揭穿你的詭計吧!首先你刻意把小男孩從家裡約出來,讓家裡只剩下小男孩的媽媽,然後你就潛入小男孩的家,把小男孩的媽媽給殺了。」

  「什麼?竟然是把媽媽給殺了!」李白白驚呼。

  「然後你把小男孩的媽媽用釣魚線綁著,吊在陽台的外面,讓那根線一路延伸到門把的地方,這樣只要有人一轉動門把開門,魚線就會鬆脫,媽媽的屍體就會掉下去,就可以偽裝成是自殺的樣子。」

  「原來如此,垃圾筒的撞擊聲就是這樣來的。」室友擊掌。

  「什麼?撞擊聲是這樣來的!」李白白驚呼。

  「然後你再若無其事地去公園找小男孩。沒想到這時小男孩的爸爸提早回家,不知情的他帶著慶祝小男孩生日的禮物,興高采烈地轉開門把。卻看見媽媽的屍體就在他面前,碰地一聲墜落到無底的深淵去。」

  Aさん嘆了口氣。

  「爸爸認為是自己害死了媽媽,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精神崩潰了。這時候小男孩剛好回家,爸爸就用殺死媽媽的凶器殺死了小男孩,奪門而出。」

  「凶器是什麼?」

  「五樓。」Aさん說。

  「什麼?竟然是五樓!」李白白驚呼。

  「既然被你們發現了,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Tempo露出陰森森的笑容。

  「沒有錯,我就是十五年前,用五樓殺死了隔壁小男孩他媽媽的凶手!」

  「為什麼要你做這種事?」Aさん悲憤地問。

  「因為我不甘心!」

  Tempo悲憤地說:「為什麼他們家可以這麼和樂融融?為什麼同樣是小學生,他就有父母可以幫他慶祝生日?為什麼就只有我孤單一人?每年學校的運動會,都要跟老師 一起跑兩人三腳的感覺,你們明白嗎?」

  「什麼?竟然要和老師一起跑兩人三腳!」李白白驚呼。

  「可是……就為了這種事情……」

  「爸爸用五樓殺死了小男孩,那爸爸還是凶手啊。」室友舉手。

  「不,事實上,那個小男孩還活著。」Aさん說。

  「什麼?竟然還活著!」李白白驚呼。

  「當時男孩的爸爸神智不清,用五樓殺小男孩時不夠用力,小男孩後來在警方緊急送醫下被救活了,但為了保護小男孩,擔心凶手再來加害於他,所以警方保守了這個秘密,讓他改名換姓,讓另一個家庭收養他。」

  「你說什麼?」Tempo震驚。

  「他平安無事地長大成人,但他心底一直想要報仇,他找到了當年殺他媽媽、逼瘋他爸爸的凶手,一邊忍氣吞聲一邊蒐集證據,打算將凶手繩之以法。」

  Aさん轉過身來凝視著床上端坐的室友。

  「我說的沒錯吧,Tempo的室友?」

  「什麼?竟然是Tempo的室友!」李白白驚呼。

  「沒想到你竟然能查到這種地步,名偵探Aさん果然名不虛傳。」

  室友從喉底發出低低的笑聲,把臉從深埋的雙掌中抬起,咧起了唇。

  「你是從哪裡發現的?」

  「從你的內褲,Tempo說小男孩當年總是愛穿別人的內褲。」

  「什麼?竟然是從內褲!」李白白驚呼。

  「沒想到會在這種微不足道的地方露出破綻,我本來想等報仇之後再坦白的。」

  室友搖了搖頭。

  「沒有錯,我就是當年那個媽媽被五樓殺死爸爸被釣魚線的詭計逼瘋的小男孩。」

  Tempo震驚地看著室友。「你……你竟然會是……難道說你接近我,全是為了要向我復仇嗎?」

  「什麼?竟然是為了復仇!」李白白驚呼。

  「一開始是的,我想辦法和你考進同一個系、住進同一間宿舍,目的就是要報一箭之仇,我要你嚐到和我當年一樣的痛苦。」

  室友閉上了眼睛。

  「你不疑有他,按照我的計畫和我成了好友,時機一日日成熟,我卻開始猶豫起來。我開始弄不懂自己,究竟是為了復仇而接近你,還是單純想要待在你身邊。」

  「室友……」

  「什麼?竟然是單純想待在你身邊!」李白白驚呼。

  「我發現我下不了手,不知不覺間,我已經無法想像身邊沒有你的日子。Tempo,我在追逐你背影的日子裡愛上了你,連我自己都沒有查覺。」室友長長嘆了口氣。

  「你不是失憶嗎?」Aさん忽然問。

  「對喔,我忘記了。」室友驚覺。

  「而且十五年了,就算是殺人罪也過了追訴期。」

  「對喔,那我不用擔心了。」Tempo驚覺

  「最近修法了,改成二十五年。」室友說。

  「那就把事情改成發生在二十五年前。」

  Aさん點頭。「Tempo,二十五前那個夜晚你人在哪裡?」

  「我還沒出生。」

  「這個不在場證明應該成立。」Aさん認同。

  既然Tempo的不在場證明也很完美,Aさ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案情陷入了僵局。

  Tempo想不出喚醒室友記憶的好方法,大家只好暫時散會,來日再議。

  宿舍裡只剩下Tempo一個人,他看著桌上隨著大學四年、逐漸堆高的書籍,忽然想起了和室友第一天相遇的往事。

  第一次看到室友剛好就是他被告白的場景,地點在宿舍前,有個一年級的女生拿著情書站在他面前。

  『學長,我喜歡你,請跟我交往!』女生閉起眼睛。

  『為什麼喜歡我?』室友挑眉。

  『因為你很迷人……』

  『為什麼我很迷人?』

  『因為你會讓我臉紅心跳。』

  『為什麼我會讓你臉紅心跳?』

  『因為你長得帥,頭腦又好,身高也很高。』

  『為什麼長得帥,頭腦又好,身高也很高就會讓你臉紅心跳?』

  『因為我喜歡像你這樣的男人。』女生怔住了。

  『循環論證,零分。』室友冷冷地掉頭。

  第二次看到室友也是他被告白的場景,地點是在教室前,有個四年級的學姊拿著情書站在他面前。

  『學弟,我喜歡你,請跟我交往!』女生閉起眼睛。

  『為什麼喜歡我?』室友挑眉。

  『因為……很多原因……』

  『試用一百字以內簡要加以論述。』

  『因為你、你長得很帥氣,也……也很有氣質,不笑的時候,有一種冰冷的氛圍,好像周圍的空氣都跟著你結凍起來那般。笑起來的時候,則彷彿春風拂面,大地都為你回春那種感覺,我第一次在學校裡看見你,就深深迷戀上你,我……』

  『超過一百字了。』

  『沒有超過啊,才八十五字。』女孩怔住了。

  『Word計算字數時連標點符號也算,零分。』室友冷冷地掉頭。

  Tempo不太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和室友熟起來的,大概是室友還不是他室友的時候,總而言之每次見面,他們總是很自然地交談、很自然地抬槓。

  而Tempo總是很習慣自己抬起頭來,身邊就有室友的存在。只要自己一開口,室友就會在旁邊接話,不管那是怎樣一句不合理的胡話。

  可是現在他卻把那些忘記了,忘得乾乾淨淨。

  Tempo把手肘支在桌上,不知不覺淚流滿面。

  「什麼梗不好用,為什麼偏偏是失憶啊……」Tempo把臉埋進手掌裡。

  有隻手從後面探過來,搭上了Tempo的肩,然後是另一隻手。

  「你哭什麼?」室友在他背後皺眉。

  Tempo吸了一下鼻子。

  「我失去了一個很重要的朋友。」

  「什麼樣的朋友?」

  「他是個笨蛋。」

  「你沒回答我的問題。」

  「你沒聽懂我的回答。」

  室友頓了一下。「那個笨蛋怎麼了?」

  「他總是偷走我的內褲,害我沒內褲穿。」Tempo抹了抹鼻子。

  「然後呢?」

  「他把偷內褲的事栽贓到別人身上,還故作大方要把自己的內褲借給我。」

  「嗯,還有呢?」

  「他總是偷看我洗澡,我洗澡的時候他總是把澡間全部上鎖,害得別人只好在洗手台上大便。」
  
  「嗯,還有呢?」

  「他很喜歡玩文字遊戲,討論一些旁人看起來毫無意義的問題,他總是喜歡轉移話題,就算我想盡辦法keep住話題也無能為力。」

  「嗯,還有什麼?」

  Tempo抬起頭來。「他把這一切都忘了,還忘得若無其事。」

  他看著室友溫柔的臉,眼睛裡又蓄滿淚水。

  「所以他是個笨蛋。」

  「那,」室友伸出手背,劃過Tempo的臉頰。

  「你喜歡那個笨蛋嗎?」

  「不喜歡。」

  「為什麼不喜歡?」室友挑眉。

  「因為他老是玩踩地雷玩個不停。」

  「為什麼老是玩踩地雷玩個不停你就不喜歡?」

  「因為我問他問題他都不回答我。」

  「為什麼問他問題不回答你就不喜歡?」

  「因為我總是不知道他心底在想什麼。」

  「為什麼不知道他心底在想什麼就不喜歡?」

  「因為我想知道他心底在想什麼。」

  「為什麼你想知道他心底在想什麼?」

  「因為我喜歡他。」Tempo怔住了。

  「邏輯矛盾,零分。」室友笑起來。

  Tempo從椅子上跳起來,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室友。

  「你恢復記憶了嗎?」

  「看來你的方法是最有效的。」室友反手摟住了Tempo的屁股。

  這時五樓從宿舍門口走了進來,走到兩人面前。

  「你好,我是五樓。」他握住室友的手。

  「幸會。」室友說。

  「你好,我是五樓。」他握住Tempo的手。

  「初次見面請多指教。」Tempo說。

  「我要告訴你們一個秘密,其實我就是當年小男孩的父親。」

  「原來你還活著。」室友點頭。

  「你不是凶器嗎?」Tempo問。

  「親眼目睹妻子在我面前墜樓讓我打擊很大,所以我本來決定隱姓埋名,到沒人知道的地方去流浪,就這樣了此一生,但是後來我遇見了他。」

  「能遇見對的人是好事。」室友點頭。

  「遇見了誰?」Tempo問。

  「遇見了他以後,我的心情像是被治癒了似地,也不想再流浪了。我想,就算是五樓,也有資格和他一起得到幸福。」

  「這真是太好了,五樓。」室友由衷地說。

  「和誰一起得到幸福?」Tempo問。

  「雖然你殺了我,但我現在已經放下仇恨了。」五樓握住Tempo的手。

  「謝謝你。」

  「雖然你是我殺的,但我現在已經不再愧疚了。」五樓握住了室友的手。

  「恭喜你。」

  「那麼,我現在要回到我該去的地方了,回到那個人身邊。能再和你們見一次面,我真的很高興,再見了,兩位。」

  「再見,五樓。」Tempo揮手。

  「再見,五樓。」室友一手牽著Tempo的手,一手揮手。

  五樓打開了宿舍彼方的大門,挺起胸膛,雨後的陽光照射在他身上。那瞬間,五樓的身影彷彿輕煙一般消失無縱。

  而天空那頭,彷彿還留著五樓燦爛的笑顏,永遠縈繞在你我的心頭。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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