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揚起了唇角,顯然他對估狗太太的人格有不同的評價。他用滑鼠轉著郵局周圍的道路。

  「光是涼麵店和麵包店,可能還不足以成為關鍵,但這裡還有一則記事輔助我們:『我在附近的站牌搭了公車,趕去火車站和Tony會合。』」

  「涼麵店、很近的麵包店,以及附近的公車站牌……這三把鑰匙,套用到十二家郵局的大鎖上,能夠開啟的門只有一扇。」

  我聽著Q詩意的說法,他的手像魔法師一樣,拿著魔術棒,點向了其中一家郵局的連結,我屏住了呼吸。

  「後山埤站旁的港三郵局,離捷運站約十分鐘腳程,這就是小龔先生工作的地方。」

  我怔怔地看著Google街景地圖上的郵局,那是一間很小、小舊的郵局,外觀的白色瓷磚已經泛黃了,而就在郵局旁邊,孤零零地並列著一家「特製涼麵館」。再往旁邊一看,則是一家相當古老的西點麵包店。

  遠處則是剛好被拍下的公車,正魚貫地停入不遠處的公車站牌。

  「港三郵局……」我說不出話來,強烈的虛幻感襲擊著我。

  那種感覺就好像見網友一樣,我有時候也會上一些女同的交友版,開始在網路上聊天時,總會覺得對方感覺不錯,十分親切,好像你認識多年的老友一樣。

  但真的到了見面那天,實際看到那個女孩的臉,反而就有種疏離感。甚至會想:這真的就是每天晚上和我聊MSN的那個人嗎?

  「啊啊,那這樣子一來,名字、職業和工作的地方都有了嘛!」

  我發呆發了很久,才從解完謎的衝擊中清醒過來,忙按了一下仍坐在電腦前的Q。

  「你就可以去找他囉?只要在郵局上班時間的話,又是內勤,應該不難找吧?」

  我覺得有點興奮,如果真在那間郵局找到那號人物的話,感覺一定很爽,雖然下一秒可能就會被當成Stalker拖走就是了。

  Q聽了我的話,卻莫名臉紅了一下,他顯得比預想中沉寂,沒有平常解完謎後的那種舒爽感。「我並沒有想去打擾他的生活,最多只是去看一下,這樣同時具備理性和感性的人,是怎麼樣一個人而已。」

  他說著,便彷彿陷入了沉思,不再搭理我了。

  解謎之後過了幾天,我很快就忘了這個小小的人肉搜尋遊戲,繼續和我家閃光遊山玩水、翻雲覆雨。

  我本來以為解謎過後,Q很快就會對那個部落格失去興趣,並像涅羅一樣開始找尋新的謎面。

  但是令我驚訝的是,Q先生仍舊忠實地追蹤部落格,而且感覺更投入了,他幾乎整天都滾動著滑鼠,一篇篇Repeat那些戀愛記事。

  我是不知道Q先生到後來有沒有去找小龔先生,但從他彷彿和椅子融為一體的身影,還有玄關那副長了灰塵的鑰匙看來,應該是沒有才對。

  原先這麼興致勃勃,真找到人後又如此消沉。我承認我終究是弄不懂Q先生,這大概是天才和普通的聰明人間無法跨越的那條鴻溝。

  有天我和女友在外頭吃完了晚飯,她陪我回ShareHouse。才打開門,就看到Q先生竟然在起居廳裡,他微弓著背,用手抓著下顎,眉頭皺到都快擠出來了。

  我知道那代表他在思索什麼極為難解的問題,例如雞為什麼是生蛋而不是胎生之類的(因為這樣就不會有雞生蛋蛋生雞的謎題了),忍不住叫了他一聲。

  「Q?」

  但他就像沒有聽到似的,半晌竟忽然回過頭去,一股腦地衝向了他的房間。

  「太奇怪了……這太奇怪了!」他一邊衝還一邊喃喃喊著。

  我和女友對看一眼,女友經常來我家,對於我這位古怪的男性室友也早就習以為常,她攤了一下手,對我點點頭,我就追了過去。

  「這不合理啊……這太不合理了……」

  Q背對著我滾著螢幕,兀自喃喃自語著。我忍不住一掌拍在他肩上,發現他還在瀏覽那個部落格,不禁說:「你還在看那些日記啊?不是已經解完謎了嗎?」

  Q搖了搖頭,他把部落格轉到最新的一篇。我從他身後定睛看去,有一篇還閃著「New」的記事,竟然已經寫到一百五十幾天了。

  『失戀第一百五十六天,打翻了玉米湯,彷彿天地都失了顏色。』

  「天呀,他到底要寫到什麼時候啊?」

  我開始同意Q的話了,倒不是覺得失戀難過這麼久不正常,而是這個人未免也太有恆心了,戀愛的時候一頭熱,懷抱著激情把和Tony之間的閃光逐日紀錄下來,這我可以理解。但失戀了還可以持之以恆這麼久,果然不愧是考上國考的強者。

  「你不覺得奇怪嗎……?」

  Q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女友在起居廳開了電視,自行看起她喜歡的韓劇來,看來我有時間暫時處理我的麻煩室友。

  「哪裡奇怪?」

  「奇怪啊……很多東西都很奇怪。老實說那天解出他工作的郵局後我就這麼覺得,有什麼東西不對勁,和邪神包心菜一樣,有個讓人一看就渾身不對勁的東西存在於這篇戀愛日誌裡頭……」

  我聽他這樣說,也不由得在意起來。Q雖然有些地方吹毛求庛了點,但通常不會無的放矢,能讓他操心這麼久,那這些日誌就肯定有什麼古怪。

  「到底是哪裡不對勁?是最新的這篇嗎?」

  「不只是最新的這篇,是整個都不對勁……最新的這篇也是,你看,他說『打翻了玉米濃湯,彷彿天地都失了顏色。』

  我不明所以。

  「有哪裡奇怪嗎?這人的記事風格都是這個調調啊。」要說為賦新辭強說愁的話好像有點可憐,但有一種故作傷春悲秋的感覺倒是真的。

  「你不覺得很不自然嗎?全色盲的人怎麼會寫『彷彿天地都失了顏色』這種話?」

  我怔了怔,隨即張大了口:「啊,你是說色盲……」

  「照理說顏色應該是他們最在意的一件事,就算這種描述方式再怎麼通俗,他在寫到這句話時,難道不會覺得很不自在嗎?不,應該說以他的情況,壓根不會在文章上選用這種等於在嘲諷自己的句子。」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只是這一篇,我剛剛翻到前面還有一篇,就是這個:『失戀第三天,對岸的號誌燈,宛如流血的單眸。』號誌燈怎麼會像流血的單眸?」

  「因為是紅燈不是嗎?紅燈有時會有種光渲染出去的感覺,遠遠看就很像是噴血的眼睛……啊!」

  我忽然了解了。

  「啊……啊啊,是這樣嗎?因為紅燈對嗎?因為他根本看不見紅燈!」

  「沒錯!這種即視後把意象隨筆記下的文章,我說過往往是最誠實的,如果不是看見了紅色,黑白的號誌燈再怎麼渲染,都不會讓人聯想到流血。也就是說,記述這個景象的人根本就不是全色盲。」

  「等等,所以說小龔先生根本就不是色盲?」

  我茫然地問,這種推理從一開始就錯了的事情也常有。開頭走錯方向的話,後面的推論經常不可思議地也會往錯誤的結論靠攏,這就是武斷的推理危險的地方。

  「不,我不認為我們的推理有錯,至少在色盲這件事上。」

  Q冷靜地說,他又滾動起滑鼠。「我本來也是像你想的一樣,於是就回去重讀了前面一千多篇記事,但同樣的情形卻完全沒出現。」

  這回我真的是毫無頭緒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Q先生忽然不說話了,他在電腦桌前坐著,手肘支在桌上,就這樣保持這個姿勢很久,半晌才忽然開口。

  「妳覺得我們要怎麼知道第一人稱記述者的身分?」

  「欸?」

  「讀小說的時候,不是常常會讀到以『我』為主角的故事嗎?如果是第三人稱的話,比如我當主角好了,那麼開頭就會寫『小Q今天精神飽滿地起床』,那至少讀者們就會知道主角的名字是小Q,但是第一人稱的話呢?」

  「唔,看小說裡的其他人怎麼稱呼他吧?」

  我回想了一下最近看過的推理小說。

  「有的小說會在開頭就自我介紹啦,像是跟觀眾說話一樣,像是珍•奧斯汀時代的作者不就經常這樣嗎?會說些各位讀者,你或許覺得我怎樣怎樣,或是各位看官,像我這樣一個怎樣怎樣的人,諸如此類的。」

  「如果主角都沒有自我介紹呢?」

  「那就看小說裡其他角色怎麼稱呼他囉,如果是小說的話,主角總會和什麼人對話吧?比如我當主角的話,小說裡面寫到你,就會出現像這種描述:『小Q邊揮舞著雙手邊囂張地向我說:「X,你快點過來一下!」』如此一來讀者就知道我叫X了。」

  「對,這就是問題所在。」

  Q點了點頭,好像不怎麼在意我在舉例中偷表他的事。

  「就拿你的例子來講,在你寫作的故事裡,那個『我』的身分,反而不是隨著記述者,而是隨著記述者以外第三人的反應而變動。」

  「例如在那個故事裡,要是你寫道:『小Q邊優雅地喝著紅茶邊溫文有禮地說:「X,可以麻煩你把書架上那本書拿給我嗎?」』那麼讀者就會認為那個『我』叫X,而如果你這樣寫:『小Q邊優雅地喝著紅茶邊溫文有禮地說:「Y,可以麻煩你把書架上那本書拿給我嗎?」』這麼一來,讀者就會認為那個『我』其實是Y。」

  「這本書一定不是我寫的,我認識的Q絕對不會優雅地喝紅茶。」

  「這又是另一個記述者主觀影響客觀的問題了,不過不是今天的主題。現在設想一種狀況,如果在上述這個故事裡,記述者以外的第三人永遠都不叫『我』的名字呢?」

  「還是有其他方法啊,比如『我揀到一張學生證,上面寫著「X,21歲」,竟然是我的學生證!』這樣也可以輾轉地知道『我』的身分。」

  「這就是鏡像了,其實第三人的反應也是一種鏡像。我的意思是,如果都沒有這些鏡像出現的時候呢?」

  我攤了攤手,「那的確是很難知道記述者的身分。」

  「所以說,如果在上述的故事裡,有一天忽然出現這樣的記述:『Q忽然轉過頭來對我說:「Z啊,我之前那個老是把女友帶回家的室友已經搬走了,你可以用她的房間沒關係。」』這時候讀者才會赫然驚覺,原來現在這個『我』已經不是之前那個『我』了。就像現在,搞不好你已經不是兩個禮拜前和我討論小龔的那個人了。」

  「對不起,我沒有打算搬走,我想你也找不到第二個願意當你室友的好心人。」

  Q笑了起來。好吧,我必須重申我真的是故事一開頭那個我。特別聲明這種事情實在很奇怪,都是Q這個九彎十八拐的人害的。

  「這個部落格也是一樣的,因為從頭到尾都是第一人稱記述,所以實際上我們並不知道作者的身分,記事裡也沒有任何Tony稱呼那個『我』的條項。」

  這倒是,我回想了一下那幾千篇的記事,每次都是『我』說Tony如何如何,但從來沒有Tony對他說了什麼話的記述。

  Q交扣著雙手,把腳蹺到膝蓋上,說出了令我震驚的話。

  「這也就是說,假如這個部落格的記述者中途換人,我們也無從得知。」

  我瞪大了眼睛。「中途換人?你是說,這個部落格的文章不是一個人所寫的?」

  Q點了點頭。「正是如此,所以才會出現這種不自然的狀況。明明是全色盲的人,卻忽然出現了和顏色有關的記述,明明是理性看待一切事情的人,卻出現了失戀幾百天還在無病呻吟的舉動。」

  「等等,所以部落格的作者換人了嗎?從什麼時候開始?不,應該說作者到底有多少人?」我茫然了。

  「我想應該就是兩個人,至於從什麼時候開始,應該就是這一篇開始。」

  Q說著,把滑鼠滾到了最上方。螢幕上映出了一切的開端,就是那篇失戀宣言:

  20xx年10月x日
  我,失戀了。
 
  「啊啊……」我忍不住呻吟出聲,「也就是說,從那篇開始以後……」

  「嗯,記事風格通常也就代表著一個人的思路模式,一般來講很難改變,人就算失戀了也不會因此就換一顆腦袋,我一開始覺得最不自然的地方就在這裡,為什麼小龔先生會忽然改變分點分項的描寫方式?」

  我其實一開始也曾懷疑過,但一來我對部落格之謎沒這麼熱衷,二來我覺得失戀對一個人的打擊可大可小,大起來自殺也是常聽見的事。就算因此改變一下記事風格,也不是什麼太奇怪的事。

  「不是作者『改變』記事風格,而是作者本身『改變』了嗎……」

  我喃喃地說著,半晌整個人跳起來。

  「那是誰?後段的作者換成了誰?」

  Q這回表情稍微嚴肅起來,我覺得他的眉目有幾分溫柔,也有幾分哀傷。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就是那個Tony了。」

  「咦咦?」我張大了口,「等等,所以那些失戀記事是Tony寫的嗎?他和小龔先生分手了,然後跑到小龔的部落格上貼這些文章?」

  「我想應該不是,分手的情侶還給對方自己部落格的帳密,讓對方跑進自己的地盤發失戀日記,這怎麼想都太有違常理了。」

  「也有可能是Tony盜取了小龔先生的帳密不是嗎?可能他由愛生恨,就用駭客技術駭進小龔先生的電腦,然後強佔他的部落格,讓小龔束手無策啊?」

  我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要是Q失戀了搞不好會做這種事。

  「我想那也是不可能的,因為如果Tony真做這種報復行為的話,小龔先生也不可能悶不吭聲,這部落格並沒有設禁止回應,他至少也會在下面出個聲之類的。再者……從小龔這一千多篇記事看來,我不認為那個Tony是幼稚到會做這種事情的人。」

  我點頭同意,小龔眼裡看出去的Tony,不僅風趣、帥氣,還散發著一種成熟男人的氣質,經常讓人有種作者覺得自己配不上他的感覺。

  「那到底是怎麼樣?為什麼Tony忽然要接寫小龔先生的部落格?」

  Q忽然低下頭來,把下顎支在他折彎的手背上。

  「我想,應該是因為……原來的記述者已經不在了的關係。」

  我怔住了。

  「不在了……什麼意思?」

  Q微閉了一下眼睛。

  「就是字面的意思,不在了,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小龔先生他已經死了。」

  「啊……」

  我整個人彷彿清醒過來,那幾百篇的失戀記事在我腦海裡閃過,遺失、消滅、拋棄、衰老、死亡……這些哀傷的意象忽然變得鮮明起來。原來他並不是為賦新辭強說愁,而是真的在哀悼,哀悼自己情人的永訣。

  『我,失戀了。』,我想起最開頭的那句話,感覺胃扭曲成了一團。

  「死了……為什麼會死?是病死嗎?」

  Q先生慢慢張開了眼睛,看著無焦聚的一方。

  「以下的事情全都是我的猜測。不過也不是胡亂猜的,我想,小龔先生應該是死於意外,而且是極突然、事前全無跡象的那種。」

  「意外……?」

  「嗯,如果像你說的,他是病死的話,那無論他再怎麼掩藏,之前的記事一定都會有跡象。去醫院看病什麼的、或是和家人訣別什麼的,但是這些在文章裡都找不到。而且你看失戀前一天的記述,作者和Tony還開開心心地去聽音樂會表演呢。」

  Q長長吐了口氣。

  「至於什麼意外,這也是我的猜測,恐怕是交通事故。」

  「交通事故?」

  「嗯,就是我剛剛舉的那則記事,失戀第三天的時候,Tony不是這樣寫嗎:對岸的號誌燈,宛如流血的單眸。覺得紅燈像流血的眼睛不是不可能,但終究有點罕見,為什麼Tony一看見紅燈,就會想到流血呢?」

  「雖然這也有可能是Tony思路獨特,但我猜更大的可能是,他有認識的人曾經在車禍中受傷,或甚至喪生,所以當他一看到同樣的號誌時,不知不覺就會聯想到血。」

  「啊啊……」我說不出話來。

  「至於發生事故的原因,我想可能也和他的全色盲有關。其實現行的交通號誌,對色盲而言其實是極為危險的,我們的紅綠燈經常不只紅綠黃三種顏色,還有左轉燈、右轉燈,有時直排有時橫排。」

  Q難掩幾分感慨地說著。

  「色盲的人大多憑位置去推測號誌可能的顏色,但遇到那種號誌排列過於複雜的情形,或是有些私人停車場的號誌不照規矩排列的情形,就很難正確判斷出現在亮的是哪一個顏色的燈在閃。」

  「所以Tony先生才經常說要載他。」

  我回想著記事,經常出現:『Tony說要載我,但我拒絕他了』、『Tony為了我不坐他車的事,和我吵了一架。』之類的記述。

  「對,Tony知道以情人的狀況,一個人在不熟悉的路段走很容易出事。但是正如我們之前推理的,小龔出於自尊心,可能有一部分也是色盲的自卑感,不太願意坐另外一個男人開的車,所以一直不願意接受Tony的好意……最後導致這樣的結果。

  我忽然極為感嘆,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子。雖然我不認識那個小龔先生,但這些日子瀏覽他的部落格,和Q一層層推理下來,我竟也有一種認識他很久的感覺,好像我們和他是老朋友一樣。

  沒想到這位老朋友還沒有見著,就已經天人永隔了。

  「我想……這個Tony一定極為自責,為什麼不載他回家就好、為什麼自己不能多堅持一點,所以他才像這樣,連續數百天地紀錄下小龔死亡後的心情,以做為宣洩。」

  「他怎麼會知道小龔部落格的密碼?」

  「我想他們情人之間一定有什麼默契,這個部落格又是為了Tony而設的,說不定Tony平常就有偷偷在看了,猜得出密碼也不是什麼意外的事。」

  Q沉靜地說。

  「他為了讓部落格不要間斷,營造出小龔還活著的樣子,所以還刻意模仿了小龔的筆法,他知道小龔是色盲,所以模仿的記事中也刻意避免出現顏色。但是他終究還是活在彩色世界的人,所以某些地方還是露餡了。」

  我閉上了眼睛,在腦海裡最後一次描摹那兩個人的形象:二十五歲、在郵局工作的公務員,足不出戶、理性而安靜,世界只有黑與白的男人。遇上了幽默而感性、性格陽光,總是開著跑車、對情人無微不至,世界滿溢著色彩的型男。

  黑白的世界與彩色的世界,交融成一千兩百多篇色彩斑斕的紀錄,美不勝收。

  Rest in Peace,小龔先生。我在心底默默地說。

  「我想他……搞不好也在等著有人阻止他也說不一定,所以才會這樣一直不斷地、彷彿要向誰訴說地寫下去,他無法相信小龔就這麼死了,所以說他只是失戀了。失戀了就還有轉機,還可能重新找回屬於他的戀情。」

  Q說了不像他會說的、極為感性的結語,然後閉上了眼睛。

  「以上,就是部落格失戀記事之謎的解答。」

  不知道為什麼,以前和Q一起解各種謎,當獲知最後的謎面時,總有一種通體舒暢的感覺,彷彿堵塞的毛細孔一瞬間通了那樣。

  但只有這一次,聽見Q久違的解答宣言,我竟覺得胸口有股塊壘,沉甸甸的瘀積在那,就連女友溫柔的軟語,也無法化解那種抑鬱。

  Q不再看那個部落格了,也不再坐在電腦前,他仍然偶爾去大學裡上他喜歡的課,其他時間就宅在他的書堆裡。

  但我發現他出門的次數變頻繁了,以往每次回家都看得見的身影,現在我提早回來ShareHouse,還會發現燈全是暗的,Q先生不知道到哪裡去了。

  有次我心血來潮,用Q先生的電腦進那個部落格,才發現部落格竟然停止更新了。長達三年半的日記,停在失戀第一百五十六天那篇,日期是20xx年5月1日,正是Q破解整個部落格之謎的那天。

  有天Q晚歸時,我們一起吃晚飯,他忽然抬頭說:

  「那個部落格的密碼,是用Tony先生的出生年月日。」

  他說完這句話,就低下頭繼續吃便當,竟沒有任何後續的推理與解釋。我一陣錯愕,同時心裡也隱隱約約有了個底。

  又過了幾個月,我在估狗上搜尋我和女友暑假出遊要住的民宿時,資訊串裡又跳出了那個部落格。

  出於懷念,我移動滑鼠,點開那些久違的日誌。卻意外地發現他又更新了,但更新只有一篇,還是前幾天的事。

  記事的內容非常簡單,只有短短四個字。

  20xx年8月x日
  我戀愛了。
 
  我呆呆地看著那幾個字幾秒,然後不由自主地笑了。

  這則記事的作者是誰呢?誰戀愛了?又是和誰呢?

  我沒Q這麼厲害,無法從那四個字推斷出來。

  但我注意到Q最近越來越會打扮自己了,雖然整體來講還是那副頹廢樣,但他在某天去理了頭髮,還把鬍子細心地剔乾淨了,衣服也不再是那一千零一套,連球鞋也去買了新的。Q本來就算是個帥哥了,最近的他頗令我這個好友耳目一新。

  「喂,你有沒有看到我的髮膠?」

  這時Q在客廳喊我,他好像要出門的樣子。

  「髮膠?你什麼時候買過髮膠了?」

  「有啊,就上次那條……啊,算了!來不及了,我得出門了,我晚飯不回來吃,不用幫我買便當沒關係。」

  我聽著Q匆匆忙忙拿鑰匙關門的聲音,再望向部落格那則最新記事。

  『我戀愛了。』

  嘛,算了,也不急在一時。

  反正總有一天,Q也會為我解開這個小小的謎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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