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嵐若無其事地說,工作人把繩索和安全扣交給他們,教導他們如何穿上那些裝備,還發給他們一張安全注意需知,紀嵐認真地聽講的。

  紀澤卻完全無心學習,他指尖發抖,站在高台上往下看,可以看到鏤空金屬網格板下的萬丈深淵。不要說往下跳了,光是站在那上面,紀澤就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小嵐,不要……」他一步一步往後退,紀嵐扣上腰間的安全扣,也沒有抬頭看他:

  「你也可以不玩,我不勉強你。」他淡淡地說。紀澤驚訝地抬起頭,紀嵐神色平靜,像在敘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是你說要向我道歉,希望我原諒你,我才安排了這些活動。如果你道歉的決心就只有這樣,那我也無可奈何。」

  他說著,拉扯了一下身上的鬆緊帶,確認安全一切無虞,便從容地走到了準備台旁。

  紀澤瞪大眼睛看著他,胃裡的麻辣鍋一陣陣上湧,看著弟弟單薄的背影,在風中迎風而立,想到自己竟然對如此優秀、如此真心為他著想的紀嵐,做出那種凌辱人格的事情,紀澤的胃裡就像再倒進一鍋麻辣鍋那樣,酸酸澀澀的,什麼感覺也分不清了。

  「……我先跳。」

  紀澤甩開工作人員,自己把安全扣扣好,大步走向了準備台。紀嵐似乎有些意外,回頭看了他一眼,但隨即恢復平靜的神態:

  「說是八百公尺,事實上全長好像有八百多,跳下去的瞬間不恐怖,比較恐怖的是被伸縮帶的彈力拉回來再拋出去時,胃會有被拉長的感覺。」

  紀澤忽然發現,自己以前是不是有點太小看紀嵐了。紀嵐在講這些話時雖然神色依然平淡,唇角竟勾起一絲可以說是興奮的笑容,紀澤開始要為自己的一念之勇後悔了:

  「小、小嵐,還……還是你先……」

  「勸你還是先跳比較好,在上面看別人跳,比自己跳下去還恐怖。而且我跳下去之後就不會再爬上來,到時候沒人在身邊陪你,要一躍而下就更需要勇氣。」

  紀澤抱住準備台旁的柱子,從手到腳都抑不住地發著抖。紀嵐卻一點憐憫心也沒有,走到他旁邊說:

  「決定好了嗎?先跳還是後跳?數到三,你不跳我要跳了。」

  紀澤被逼得沒有辦法,只好把頭伸到準備台外,工作人員還擔心地打算修正他的動作。但紀澤才探出一個脖子,就被疾風吹得縮了回來。

  他一直不肯放開柱子,好容易股起勇氣往下看了一眼,只見下面是春季的溪谷,水很乾,到處可見嶙峋的山石,一想到摔在那上面會變成什麼樣,紀澤就不寒而慄,理性知道很安全,但膽囊就是不聽使喚。

  他回過頭,紀嵐還是抱臂看著他,神色依然冰冷。紀澤咬了咬牙,終於閉起眼睛:

  「……小嵐,對不起。」

  他忽然微不可聞地開口。紀嵐愣了一下,紀澤卻已依照工作人員教的標準姿勢,身子一傾往前跳了下去。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阿娘喂怎麼這麼高我不要救命啊——!」

  慘叫聲讓遠在五百公尺外的纜車乘客都聚到窗口看,紀澤像隻被撈上岸的螃蟹一樣,不斷揮舞著雙手,三十九歲的男人,像個受驚的孩子般,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叫救命的樣子,看得連高台上的工作人員都抿嘴笑起來。

  紀嵐的跳高搏得了工作人員滿堂采,他完全沒有猶豫一躍而下,還在反彈時做了高難度的跳水翻騰,紀澤第一次發現自己看似文弱的弟弟原來是這麼勇猛的人。

  這樣的紀嵐,卻在那天晚上嚇成那樣,紀澤酒醒之後,還記得紀嵐那種像斷氣一樣的哭聲、哀求聲,還有抖個不停的身軀。讓人光是回想,就生起把他抱進懷裡好好撫慰一番的心情,這讓紀澤更加無地自容了。

  玩完高空彈跳,紀澤的體力和精神已經差不多耗盡了,坐在車上一動也不能動,像是靈魂出竅一樣茫然看著車頂。紀嵐替他坐進駕駛席,從後照鏡看了他一眼,紀澤才勉強支起身體:

  「接下來……接下來……還要去哪裡?」他用瀕死的聲音問。

  紀嵐看著他,踩動了油門:「再去最後一個地方就行了。」他說。

  紀澤臉色死白地轉頭:「呃……可不可以先說一下要去哪裡?不、不要誤會……小嵐要去哪裡我完全沒有意見,只是……只是先說一下,我比較有心裡準備……」

  但紀嵐沒有答話,只是沉默地開著車。車子開離了遊樂園,駛進夜晚的街道,駛出繁華的市中心,又鑽進高樓林立商業區。

  紀澤有些意外,因為紀嵐開的方向,竟然是紀家總公司的所在地。

  紀嵐果真把車開進了公司,把車停進平常的車位,鎖了車門。紀澤不安地被趕下車,跟在紀嵐後面走,時間已經是半夜,公司的人幾乎都下班了,只有幾個部門還有人在上班,紀嵐拿著識別卡,一路刷進大門,上了電梯,管理員看到他們,還驚訝地鞠了個躬。

  紀嵐按了通往頂樓的電梯,紀澤和他一起坐到了大廈的最高樓,平常最熟悉的董事長辦公室就在那裡。

  出了電梯,紀嵐卻還不停,打開了通往逃生梯的大門,領著紀澤繼續往上走:

  「小、小嵐……?」

  紀澤一路追著他,紀嵐的腳步越來越快,他走在前頭,又開了頂樓的鐵門,走到吹著強風的公司頂樓上。

  「小嵐,為什麼要到這裡……」

  頂樓久久才清掃一次,環境有點髒亂,有時候會有失意的職員跑來這裡抽菸。四周都是菸蒂,角落放滿了水塔和電線,頂樓的邊緣圍著柵欄,防止有人不小心掉下去。

  紀嵐忽然脫了皮鞋,抓住水塔的鐵梯,像靈活的猴子一樣往上爬。

  紀澤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紀嵐動作不停,一路爬上了水塔最頂端,那裡比柵欄還要高,紀嵐大膽地站在上面,往前看著一望無際的城市高樓。

  紀澤不知所措,又不敢隨便驚動他。紀嵐站的地方十分危險,赤裸著雙足,看著遠方的模樣,竟然紀澤升起一種不敢任意進犯的神聖感:

  「哥,你記得嗎?」紀嵐忽然開口了,用手指著城市夜景的方向。

  「很小很小的時候,我們曾經一起爬上來過一次。」

  「咦……咦?有嗎?啊……好像有。」

  紀澤愣了兩下。總公司的位置一直都沒變,父親還未從公司退休前,他們經常以見習或是單純探親的身份,被父親叫來公司。那個時候,頂樓還沒有這麼高的柵欄,兩個十幾歲的孩子,因為好奇,就跑到上面來看夜景。

  紀澤怕高,一直不敢靠近邊緣,反倒是紀嵐一臉興奮,當時和現在一樣是晚上,城市的燈火像把整個城鎮燒起來一樣,從上空往下俯瞰,就像浮在星空的頂端,俯觀星晨那樣,壯觀得令兩個少年說不出話來。

  『不是每個人都能看見這樣的景色吧……』紀嵐當時感慨地說著:

  『因為我們生為這家的孩子,所以才能站在這種地方。看著這樣的風景,我總覺得身為人所許的任何願望,好像都能夠實現似的。』

  『那你許的願望是什麼?』紀澤當時問他,紀嵐笑笑反問,

  『你的願望呢,紀澤?』

  紀澤當時就說,

  『我的願望嘛,繼承這家公司,娶個老婆,生一窩孩子,平平順順地過這一輩子。然後等我退休那一天,還要來看一次這裡的景色。』

  他說完看著紀嵐,像在等他許願一樣。那時紀嵐卻始終沒有開口。

  看著現在的紀嵐,紀澤腦中閃過許多往事。他依然不敢靠近邊緣,只能遠遠站在水塔下,紀嵐卻開始在水塔上走來走去,像在調整風景的角度。他不住被強風逼得瞇起眼睛,末了還一個踩不穩,在水塔上晃了一下:

  「小心!」

  紀澤本能地衝了過去,好在紀嵐只是搖晃幾下,就重新站穩了。紀澤戰戰兢兢地看著他,今天的紀嵐,比平時還要更難以捉摸,好像吸了什麼毒那樣,冷淡中隱約帶著讓人心驚膽寒的瘋狂。紀澤覺得那也是因為自己做出那種事的緣故。

  「紀澤!」

  他忽然大聲叫了自己。紀澤吃了一驚:

  「啊……汪!」

  紀嵐咯咯笑了一聲,赤腳在水塔上旋了一圈,像在跳舞那樣。紀澤大吃一驚,紀嵐笑著回頭看了他一眼,又轉回去看著夜景:

  「……紀澤,你知道我許的願望是什麼嗎?」

  紀澤愣了一下,反射地問:「是、是什麼……?」

  「我告訴你,我喜歡一個人。」紀嵐說。

  紀澤愣了愣,心裡開始想紀嵐竟什麼時候有了心上人,他把在各個酒會茶會中,和紀嵐有過接觸的閨女全想過一遍,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紀嵐已經繼續說了起來:

  「不……說喜歡不正確,我也不知道自己所謂的喜歡,是不是一般人說的,要和對方交往、上床、結婚過一輩子的那種喜歡。我甚至不希望對方喜歡我,因為如果他愛上我的話,我會覺得很困擾,甚至會因此不再喜歡他也說不一定。」

  紀澤更加聽得一頭霧水,他遠遠看著水塔上的紀嵐,困惑地開口:

  「那個人是誰?」他問了最直白的問題。

  紀嵐低頭看了他一眼,又笑著望向夜景的方向:

  「不是每個人,都能看到的風景啊……」他似乎呢喃著,瞇著眼往前走了一步,像要迎向眼前的風景似的。忽然一腳踩空,整個人就往水塔前、欄杆外倒了下去:

  「小嵐……!」

  紀澤幾乎快嚇破了膽,也顧不得什麼怕高了,先一步殺到了欄杆和水塔間,紀嵐的身體直直掉了下來,撞上了紀澤的手臂,整個人坐進了他懷裡。

  好在紀澤什麼沒有,就是力氣還有點自信,這一下衝擊只讓他踉蹌了兩下,就牢牢地摟住紀嵐跌坐在地。紀嵐單薄的襯衫貼著他的胸口,體溫依稀有些冰涼:

  「小嵐!你在幹什麼啊?這樣很危險你知不知道!要是掉出欄杆要怎麼辦?!」

  紀澤大叫起來,嗓音已經添了幾分憤怒。紀嵐摔下來,神智好像還有點茫然,仰頭找了一下焦聚,半晌定在紀澤的臉上,像在描摹他的五官似地靜靜看著。就連紀澤,也被他的視線看得愣了一下,但紀嵐沒有看多久,就重新低下了頭。

  「回家吧。」

  他從紀澤懷裡爬起來,聲音又恢復平常的冷靜淡漠。

  回家的路上又恢復由紀澤開車,一路上,兩人異常沉默,誰都沒有開口說話。紀澤還在為紀嵐剛才的反常舉止惶惶不安,離午夜只剩兩小時,紀澤也不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現,到底夠不夠格讓紀嵐原諒他那晚的行為。

  見紀嵐仍然是一語不發,紀澤總算開口了:

  「呃……其實,今、今天過得還滿充實的。」他本來想說「高興」,但再怎麼做違心之論,以紀澤的個性還是說不出口。

  紀嵐的膝蓋上,還放著紀澤送他的玫瑰捧花,紀嵐一直都沒扔的樣子。紀澤看了一眼那束花,又笑著說:

  「不、不過,真……真沒想到,小嵐你的興趣……都還挺特別的。」

  「那不是我的興趣。」

  紀嵐忽然開口了,他把玫瑰花束捧起來,在膝蓋上梳理著。紀澤驚訝地看了他一眼,紀嵐便悠悠地說:

  「你暈血、怕吃辣、有懼高症……都是我從小知道的事情,也知道這是你最怕的事情,其實我本來還想拉你去做指壓的,因為你怕痛又怕癢,可惜沒時間了。我是故意挑你討厭的事情,逼著你一起做的。」

  紀嵐這樣坦白,紀澤反而不知做何反應,只能無助地看著弟弟,

  「紀澤,你恨我嗎……?」他忽然問。

  「咦……咦?」

  「我強迫你去做那些你深惡痛絕的事,你會恨我嗎?會討厭我嗎?」紀嵐又問了一次。紀澤愣了一下,差點握不穩方向盤:

  「怎、怎麼會呢?是我答應你要陪你一天的啊,小嵐要我做什麼事我都不會有怨言。況、況且,小嵐是我的弟弟,平常又這麼挺我,不管小嵐對我做出什麼事情,無意的當然不算,就算是惡意的也好,我都不會因此怨恨小嵐的。」

  「是嗎?」

  紀嵐平淡應了一聲,點了點頭。半晌看著紀澤:

  「那麼,我也是一樣的。」

  紀澤呆了呆,一時還無法體會紀嵐話中的意思。半晌才欣喜似地大叫出聲:

  「那……那是說……小嵐……小嵐原諒我了嗎?」

  他高興到放開了方向盤,伸手像要摟紀嵐一般。紀嵐忙一掌把他巴開:「呆子,給我好好開車!出車禍的話公司怎麼辦?」紀澤深吸了兩口氣,

  「因為……因為我真的以為,真的以為小嵐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了啊!我……我知道自己很遲鈍,從小就笨,很多事情……都察覺不到,特別是這種感情的事,有時候人家討厭我,我還傻傻地追著別人跑。小桃也是,前任女友也是,小嵐你也是……我常常一不小心就弄砸了什麼、惹什麼人傷心,自己卻還什麼也不曉得……」

  紀澤像是想起許多往事般,咬緊了下唇:

  「我還在想,要是你真的永遠都不原諒我,我要怎麼辦才好,我還有老婆,又是長子,不能以死謝罪,也不能割掉那個糟糕的東西,我甚至想過要不要乾脆出家算了……」

  紀澤喘不過氣來似地說著,半晌竟掉下淚來。紀嵐驚訝地看著他,那種明顯鬆了一口氣、如釋重負的淚水,連紀嵐也不禁撼動起來:

  「我是真的很怕,怕傷害到你……」

  紀嵐怔怔地看著他的眼淚,半晌吐出一口長氣,「呆子。」他似乎苦笑了:

  「紀澤,你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呆子。」

  快到通往本家的路上時,紀嵐卻忽然指示他繞路走,繞往郊區附近的夜生活街。就是上次目擊小桃外遇的那條路,紀澤一開始有點抗拒,但既然是紀嵐的要求,紀澤還是勉為其難地乖乖照做。

  車子一路拐進巷道,紀嵐又指示著他左彎右拐,好像有什麼目的地似的。紀澤想開口問,但又怕被罵,好不容易紀嵐原諒了自己,要是再搞砸了就不好了。

  酒吧街一路延伸到湖邊,湖間是幾間鄉村餐廳,也有酒吧,有時候紀嵐和他應酬時,也會到附近來吃飯。現在正好是前一攤的散場時間,不少一看就知道是業務員的人聚集在門口,一群一群地敘話著。

  紀澤正覺得奇怪,紀嵐就忽然要他停車,那是一間吧台式的餐廳,門口一樣站著許多套裝筆挺的男女。紀澤往前開了一點,就看到兩女一男從餐廳裡快步走出,其中一個女的向另一個女的鞠躬,還慎重地握了手。而那男的也伸出手來簡短地握了一下。

  紀澤驚訝地發現,那個鞠躬的女人,竟就是自己的妻子小桃。

  「小、小桃?」

  紀澤大吃一驚。而且更令他驚訝的是,小桃穿著黑色的套裝,手上還拿著資料夾一樣的東西,看起來就像是職業婦女般,臉上也掛著專業的笑容。她和男人握過手後,還站著談了一會兒話,好像是在回答對方的問題般,神情也很認真。

  那個男的,依稀就是上回在風化街看到的那個年輕男人。他談話的途中,一直挽著身邊那名女性的手,一看就知道是夫妻或情侶之類的。

  「這、這是怎麼回事……?」

  紀澤怔住了,趴在窗玻璃上不住眨眼。紀嵐背靠著坐墊,平靜地說:

  「我請了徵信社,對不起,雖然你說想相信大嫂,但我覺得早一點弄清楚真相,對大家都有好處。」

  他看著笑得開懷的小桃,還有紀澤錯愕的神情,又繼續說:

  「大嫂加入了傳銷公司,主要都是已婚婦女重回職場的那種,因為可以把工作帶回家做,推銷的產品也多是可攜式的成品,所以很受家庭主婦們歡迎,業務內容主要是推銷一些和婦女和嬰兒有關的產品,比如像是奶粉、尿布,也有一些增高藥或是吃了胸部會長大的藥,總之就是那些東西。」紀嵐不置可否地聳聳肩:

  「傳銷公司每個月會跟據業績,發給那些再職婦女紅利,也會有固定的心靈課程和勵志活動,是最近在太太間很紅的傳銷公司。」

  紀嵐語氣專業地報告著,紀澤一時啞然:

  「那、那上次看到的……」

  「為了賣東西出去,多少要做一些跑業務性質的活動,其實和應酬差不多。大嫂在公司的新人中業績似乎不錯,光是這一週,就賣出了好幾組的嬰兒床具,總共和不同的夫妻組吃了七次飯,我們看到的那一次剛好是上週的最後一次。」

  「這、這麼說,小桃她……小桃她……」

  紀澤的聲音發起抖來,嘴唇也微微發顫。紀嵐肯定地點了點頭:

  「嗯,外遇這事完全是子虛烏有。我也請人問了她在俱樂部的朋友,和她親近的太太說,大嫂最近常說自己不希望一直待在家裡,做個無所事事的貴婦,也想有自己的事業,這樣丈夫和他講起工作上的事,也才不會鴨子聽雷。」

  紀嵐看著紀澤五味雜陳的臉:「據我所知,大嫂也拿過美國碩士學位的,她不敢跟你說想工作,是怕傷到妳的自尊心。她是個體貼的好女人。」

  「小、小嵐……」紀澤看起來又快要哭了。

  「放心,大嫂還是很愛你的,她在俱樂部的朋友說,她想把傳銷賺來的錢,帶你還有你們的寶寶一起到巴里島上渡假,還說雖然不像你提供的旅行那麼奢華,但她也想靠自己的力量為家人做點事。好了,快點去吧!好男人。」

  紀嵐微笑著說。紀澤抹去眼角的淚痕,堅定地點了點頭,他開了車門,小桃似乎也看見紀澤了,驚訝地掩住了口。

  紀澤踏出車門一步,又忽然回過頭來,紀嵐愣了愣,紀澤卻忽然像看見主人歸來的大狗般,用雙臂緊緊抱住了他。

  「紀、紀澤……」

  「汪……不對。小嵐,真的謝謝你。」

  他似乎相當憾動般,用力摟緊了紀嵐的背,把臉頰貼在他的肩上:「我知道你一直都在為我擔心,也為我做了很多……即使我對你做出這樣的事情,你還是肯如此寬大的原諒我,你為我做的一切,我紀澤一輩子也還不清。小嵐,謝謝你,我愛你。」

  紀嵐反手抓住他的外套,有些無奈地勾起了唇:

  「……我也愛你,大哥。」

  看著紀澤往餐廳奔去的背影,紀嵐慢慢靠回椅背上。小桃驚訝地看著紀澤,紀澤就撲上去抱住了她,就像剛才抱紀嵐的方式一樣,然後更加熱情、更為感動似的。小桃雖然不明所以,但看見丈夫,還是放下手裡的資料,回應了紀澤的擁抱。

  紀澤就熱情地抓住她側臉,就在餐廳門口,和妻子來了場驚天動地的熱吻。

  紀嵐怔怔地玩著手中的玫瑰花束時,卻看到紀澤又匆忙跑了回來,鑽進車裡,這回表情有些神秘。紀嵐愣了一下:

  「怎麼了嗎?發生什麼事了?」

  紀澤卻忽然靠近他唇邊,像是說什麼秘密似地壓低聲音:

  「小嵐,我剛才想到一件事。」

  他表情忽然認真起來,看著紀嵐的眼睛:「你……在水塔上說你喜歡的人,該不會……該不會就是小桃吧?」

  他嚴肅地說,不理會紀嵐目瞪口呆的神情,還撫了撫下巴:

  「……仔細想想也是,我和小桃結婚那天開始,你就對小桃很關心,她的動向你也一直很注意,甚至還會向我詢問小桃的近況,自己的婚卻早早就離了。這次的事情也是,你一直幫她說好話,還不惜派人調查她,從頭到尾就是很在意她的樣子。」

  紀澤閉起眼睛,像是理解似地拍了拍他的肩:

  「我明白我明白,小桃真的是個好女人,你會喜歡上她也是無可厚非。我雖然不能把她讓給你,但我們畢竟兄弟一場,我可以幫你介紹很多和小桃很像的好女人。怎麼樣,親愛的弟弟,你也該是勇敢尋找第二春的時候了。天涯何處無芳草……」

  感覺到紀嵐在自己掌下顫抖,紀澤還愣了一下,抬起頭來才發現紀嵐像鬼一樣的眼神,還有足以讓人冰凍三尺的笑容:

  「紀澤!」

  「啊,是,汪!」紀澤馬上正襟危坐。

  「給我繞著這個湖跑三圈,一面跑一面學狗叫!」

  「咦,咦咦?為什麼?」

  紀澤大感錯愕,紀嵐就微笑起來:「你不要嗎?離今天結束還有兩個小時,你照不照辦隨便你,你喜歡繼續喝罐裝咖啡的話我也沒有損失,還樂得不用照顧你這個少根筋的笨蛋。你跑不跑?不跑我們現在就絕交!」

  「啊,是!我知道了!我馬上去!」

  雖然完全搞不懂弟弟在生什麼氣,紀澤還是趕快直起身,和妻子交待了兩聲,就捲起袖子奮力地跑了起來,整個餐廳街都聽得見紀澤嘹亮的狗叫聲。

  看著紀澤消失在湖那頭的背影,紀嵐把膝上的玫瑰捧花抱到手裡,用指腹磨娑著已然有些凋零的葉瓣,慢慢燃起了笑容。

  紀澤,希望你一生幸福。

  這就是少年那一夜所許下全部的願望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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