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宜笑了一下:「那沒什麼,紀家的人從小都得學樂器,就像現在才藝班那種程度而已,所謂上流社會社交必要技能。」紀宜些微自嘲地說著:「因為我四哥他學鋼琴,所以我就想說學小提琴,小時候我很喜歡我四哥,還希望有天能和他同台協奏。」


  小提琴長年無人使用,音幾乎都走掉了,紀宜拿在手上調整了很久。介魚看著他的動作,忽然說:「小蟹,拉首曲子吧。」


  紀宜有些意外地看著他,介魚跪坐回床上,認真地看著他,


  「拉吧,用蘭姊的琴。我……我想聽她的琴再一次發出聲音。」


  「好是好,但是我已經快七年沒拉了,手指都硬掉了,可能拉得很糟也說不一定,到時候反而破壞你心裡蘭姊的印象。」紀宜笑著。介魚便搖了搖頭:


  「不會的,你拉吧。」


  紀宜想了一下,弓輕輕觸弦,先拉了一首「嘉禾舞曲」。歡快的旋律迸出小提琴時,介魚的手微微顫了一下,跟著抓緊了膝頭,像是強忍著什麼。曲子非常快樂,但迴蕩在住著不是原來主人的房間裡,竟有一種莫名的空寂。


  曲子接近尾聲,介魚聽著卻忽然跳起來,衝到那一架樂譜前,像在翻找什麼東西。紀宜也擱下了小提琴:


  「怎麼了,魚,你在找什麼?」


  「有首曲子……有首曲子,姊姊非常喜歡,即使後來唸了指揮,也經常拉它。我記得作曲家叫什麼……沙……沙其瑪之類的……」


  「Sarasate?」紀宜失笑問,介魚馬上叫了出來:


  「對,沒錯,就是那個沙拉沙拉……薩拉沙泰,姊姊最喜歡他的『流浪者之歌』。紀宜你知道嗎?」紀宜苦笑了一下:


  「知道是知道,他非常有名。可是那首曲子非常難,至少對我來說。」


  「她說……她覺得那首曲子就像她,演奏的時候,好像自己的靈魂不像是自己的一樣。還說……如果有一天,她不在的話,希望她所愛的人能在她的墳上,拉這首曲子送給她。」介魚悠悠地說。


  紀宜看著他的表情,過了很久,才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我盡力而為。」


  紀宜把弓放到弦上的剎那,介魚忽然覺得有種虛幻不實感。


  他一句話也沒說,紀宜也安靜地拉著,音符跳躍的同時,這個靜止的房間,彷彿也跟著重新活了過來。房間的樂譜也好、海報也好,那些留著主人足跡的CD也好,全都變得真實而鮮明起來。彷彿可以看到另一個人,在很久很久以前,也像現在這樣站在同一個地方,專心而陶醉的拉著一首又一首樂曲。


  介魚閉上眼睛,彷彿就能夠看見,那個總是我行我素、不可一世的身影。常為了布丁被吃掉而發脾氣,為了偶像在電視機前尖叫,站到指揮台上、表演台上時,卻又比誰都自信、都風采逼人。聽著聽著,介魚的眼睛竟不自覺酸澀起來。


  「小魚……?」


  曲子拉到尾聲,介魚還沒有睜開眼睛。紀宜放下琴和弓,坐到床邊,伸手摟住了顫抖個不停的情人:「魚……」他放柔聲音。


  「小蟹……你不要怪我媽……」


  介魚忽然顫抖地開口,他回身摟住了紀宜:


  「我……我也很不能接受。但、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蘭姊走的時候,我一滴眼淚都掉不出來,只覺得世界好陌生,好荒謬。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媽媽才好。我……我總是這樣子,就像明明知道媽媽為難你,我竟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沒有怪你媽媽,伯母的心情,我能明白。」


  紀宜低頭吻了一下介魚的額頭,


  「我……也曾經眼睜睜地看著在意的人,從我身邊離開。很多人,相處的時候你以為以後想見隨時可以見到,有一天醒過來才忽然發現,他就這樣悄悄地過完了他的一輩子,也沒有知會你……」


  他摟著介魚的背,強笑了一下:


  「至少清明節對我們而言,還算意義非凡不是嗎?」


  介魚沒有說話,只是把頭埋在紀宜的胸口。半晌抬起頭來,兩人對看了一會兒,紀宜就俯下唇來,在介魚唇上淺淺一吻,卻被介魚逮住了舌頭,兩人越吻越深,用唾液交換彼此的體溫,直到都喘不過氣來了才分開。


  一吻過後,介魚有些茫然,紅著頰喘息著。紀宜看了眼身後的床,卻只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頭髮,就站起來收拾琴盒。


  「對了……你父親的牌位在哪裡?」


  「牌、牌位?」介魚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收攏睡衣的胸口坐直起來。


  「嗯,我想明天去掃墓前,先去祭拜一下,和他說幾句話。」


  「呃……紀宜,我爸他還沒死。」介魚謹慎地說。


  這回紀宜倒真的吃驚起來:「咦……?」


  「嗯,只是他因為某些原因,所、所以幾乎都不在家就是了。我去藝大之前,見過他面的次數也屈指可數。」


  紀宜還在呆愣中,「是這樣啊……因為伯母那種說法,我還以為……」


  「嗯,因為我爸是個不折不扣的藝術家。」介魚點了點頭:


  「我、我爸從我小時候開始,就常常出去旅行,有時候會帶著我媽去,但大部份都是自己一個人。他很喜歡攝影,常跑到像是柬甫寨、印加遺跡之類一般觀光客不會去的地方,然後繪畫、寫生,還經常把他的畫寄回家給媽媽。我……我的藝術細胞大概是遺傳自我爸。」


  「哈啊……」紀宜有些說不出話來。介魚就繼續說,


  「他……他好像什麼都會的樣子,也會拉小提琴、胡琴什麼的,聽說歌也唱得很好,以前就是靠著在我媽樓下連唱三個月的歌擄獲我媽芳心的。然、然後好像也很會跳舞,還會編舞,音樂劇也好舞台劇也好,他還當過知名劇團的客座指導,聽說連京劇和昆曲也都難不倒他。總……總之是個很有才華的人。」


  紀宜忍不住笑了出來:「很像你們這家人的爸爸。」


  「是、是啊,阿希也這麼說。以前我爸偶而也會來看我畫些什麼,但是他從來不給我什麼評語就是了,還說藝術是不能夠指導的東西,他還說藝術就應該是發自人類本能、發自內心的東西,就是自由、愛與和平。」


  介魚說著自己也笑了,又低下頭來:


  「可……可是蘭姊去世之後,爸爸就很久沒回家,留、留下我媽一個人。我……我媽會這麼難恢復,說不定這也是原因之一。」


  「這樣啊,所以你爸現在完全沒有消息?」


  「倒也不是完全沒有消息。他、他會寄畫回來,走到哪裡就寄哪裡的畫,像用那個代替照片和家書一樣,還會畫他當時的自畫像,有時候還是裸體的,但……但就是一封信也沒有,也不會打電話回家。上一張畫好像是在威尼斯,清明節前寄的。」


  兩人熄燈躺下,都躺得很規矩,介蘭的床是單人床,再怎麼刻意離遠都只能離一公分左右。


  紀宜看了一眼介魚侷促的樣子,忽然橫過身子,枕著手肘俯瞰著他:


  「要做嗎?」


  他露骨地問,拿下眼鏡的雙眸略帶狡黠地看著他。介魚的臉立時紅了一下:


  「你、你不是覺得不好……」


  「喔,是因為我覺得不好嗎?這表示你剛才確實有想過。」紀宜笑著說。
 
  「才……才沒有……」


  介魚小聲地說,把臉埋到被單裡。紀宜笑了笑,伸出手來玩著他過長的額髮,介魚就小聲地呼吸著:


  「我……我只是覺得很不安……」


  紀宜放下手肘,好像想摟住介魚,但最後又罷了手:「不安什麼……?」


  「像現在這樣的……這樣的生活,到底能夠持續到什麼時候。我不知道,小蟹,雖、雖然我覺得這樣很好,我想這說不定……說不定就是所謂的幸福 .但是看媽媽這樣,還有看蘭姊這樣……我就很怕,會不會有一天,就忽然不見了……」


  紀宜沉默了一會兒,在黑暗中凝視著前方,眼瞳中顯得若有所思。半晌忽然直起身,在介魚額上吻了一下:


  「放心吧,誰都不會不見。我也不會,你也不會。」


  他說著,就躺回了原位,一根手指都沒再多動。介魚也乖乖閉上眼睛。


  「小蟹。」過了一會兒,介魚忽然又開口。


  「嗯?」


  「你……小提琴拉得真的很不錯,謝謝你。」


  說著便背過身去睡了,不理會在身後睜大眼睛的情人。


  第二天一大清早,屋子就來了新的訪客。介希的妻子小咩帶著女兒介藍來了,整個屋子立刻變得像炸開鍋一般地吵鬧。


  餅姨一看到孫女,馬上喜逐顏開,昨天飯桌上的抑鬱似乎一掃而空。介藍也很識相,介魚和她兩年不見,五歲的小女孩變得更機伶了,一看到奶奶就大聲地說:


  「奶奶,你又變年輕啦!是不是天天用SK-II洗澡呢?」逗得餅姨笑個不停。


  介希招呼老婆去房間,又是提行李又是倒茶水,非常殷勤的樣子,倒是小咩一臉疲累的樣子,據說她現在擔任大舞團dancer,還在公演前夕,每天忙到快趴了。反而是介希剛好在工作交界期,閒閒沒事幹,所以都在家煮飯帶小孩。


  小咩沒坐多久就去清理全家上山用的車,介希陪介藍玩,介魚被打發去整理香還有冥紙,一家人忙亂起來。紀宜幫著餅姨準備便當,把昨晚的春捲放到便當盒裡。


  大概是孫女來了心情好,餅姨也沒有像昨天那樣排拒紀宜。看到紀宜在旁邊,還似乎想說什麼話似地看了他一眼,但終究是沒有開口。


  紀宜倒也不著急,默默地把炒飯排成卡通圖案,還用蕃茄醬畫臉,拿給跑來廚房玩的介藍看。介藍眼都睜圓了,抬頭看著紀宜:


  「大哥哥,你好厲害!」她又多看紀宜兩眼,雙眼放光地說:


  「你比我爸爸帥,身材好又會作菜,小藍長大要娶你當老婆!」


  紀宜還來不及失笑,小女孩就被他爸拖著後領拉走了。介希還一臉惡質地嘲笑女兒:「你想得美,人家已經有老公了,妳晚啦,哈哈哈!不如就嫁給把拔怎麼樣?」結果被生氣的介藍用充氣槌子打得滿頭包。


  準備好上山的行李,大家就上了小咩的大型休旅車,小咩對她的車比疼老公還疼,一上車就耳提面命地要大家注意這注意那。紀宜看介魚提了一籃香案,便問道:


  「你不是說你姊姊葬在西式的墓園?還在教堂旁邊,為什麼帶這些?」


  「喔,我也不知道耶,可是媽好像每年都會帶的樣子。其實會葬在西式墓園是因為蘭介信基督教,可是我們家的人都不懂這些,我媽還是佛教徒,所以每年還是會帶香去點,之前還有燒冥紙,可是被管理員制止了,媽後來就帶到山上偷偷燒。」


  車子往山上開,氣溫漸漸涼爽起來,天空飄起綿綿的微雨,過了一段山路,又放晴起來。幾片雲飄在山腳下,上頭是一覽無遺的藍色晴空,山頭在最遠的那角反射斜陽的光芒,就連還未來得及新綠的山頭,也變得活躍起來。


  因為是清明節,車子開不了多久,接近墓園就遇上塞車。小咩很不耐煩地猛按喇叭,介希就在一旁又擦汗又遞水,還溫言安慰老婆,看得紀宜和介魚都笑起來。


  好在蘭姊葬的地方似乎更為偏僻,而且國內西式墓園數量少,也比較少人會在清明節去掃基督徒的墓,所以再往上開一段路,人煙就漸漸少了。


  下車的時候,已經是正午時分左右。山上天氣涼爽,介希替介藍加了衣物,她卻沒穿穩就往墓園裡跑,紀宜站在墓園口看了一下,有些驚訝地感嘆:


  「這墓園真不錯。」


  他說,整片白色的石磚,上頭矗立一座座十字架,在朝陽的照射下投射出影子。有些十字架上還掛著花環,放眼望去,只有零星幾個人正圍在十字架前禱祝。介魚說:


  「嗯,好像是蘭姊生前就指定的,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墓園。」


  紀宜就說:「我倒是常看見……我有兩個學弟,也葬在類似的地方。」他一時似乎有些感慨,站著沒有說話。介藍已經在招呼大人過去:


  「快點!快點過來嘛!」


  孩子不知道掃墓的意義,也不知道這裡躺著的每一個人,都再也不會清醒過來。介魚看著介藍一路跑到介蘭的十字架前,和周圍的墓一般乾淨,平躺的石板上簡單地鐫刻著屬於墓穴主人的名字,看起來格外令人心情幽靜。


  介藍率先跑到十字架前,介希也隨後跟去,一看之下便驚訝地說:


  「咦……?有人來過了嗎?」


  他看著十字架上披垂的花圈說,低頭一看,石板上還擺著一個長型的木盒子。


  餅姨和紀宜他們都走過來。盒子靜靜地擺在石板旁邊,好像不願驚擾墓中的靈魂,花圈中的一朵花落了下來,就掉在木盒子上,介希伸手去碰那個盒子,花就滾落下來,剛好落在介蘭的名字旁,宛如陪襯它一樣。


  介希伸手想開盒子,就被餅姨出聲制止了:「我來。」


  餅姨蹲到盒子前,似乎深吸了口氣,才把蓋子掀開。一掀開,就聽到介魚輕輕叫了一聲:「那個……是……」木盒裡竟是一把小提琴,接近黑色的琴身,線條非常優美,光是看到泛著古舊色澤的長弓,就能想起曾經用過這把琴的人。


  「蘭姊的琴……為什麼……」介希也呆住了。


  琴的周圍堆著白色的小花,感覺也是不久前才放進去。紀宜注意到裡面有兩束頭髮,安靜地交疊在一塊兒。


  一群人都有些迷惑,餅姨倒是格外安靜,她把木盒連同琴從石板上抱起來。眾人還是照原來的打算,把帶來的花束和水果堆在介蘭墓前,焚了香,插在小香爐上。


  「來,小藍,和你姑姑說句話。」介魚聽見介希催促介藍,還把香遞到她小手上。


  「為什麼,可是姑姑不在這裡啊?」


  介藍指著十字架問,介希就敲了一下她的腦袋:「我說姑姑在這裡就是在這裡,她在下面睡覺啦,快點拿香就對了。」介藍就不服氣地說:


  「在下面睡覺的話,為什麼沒有人叫她起來?」


  介魚雙手合十,蹲在墓前閉著眼睛,就這樣一語不發了很久,紀宜待在他旁邊看著,直到他重新站起來,才扶住他的肩,對他笑了一笑。


  介希陪餅姨到後山去燒紙錢,其他人就席地而坐,在墓園旁樹蔭下吃午餐便當。


  離開墓園的時候,他們和一位三十出頭的男子擦肩而過,介希卻驀地頓了一下,以意外地神情盯著那個青年。那個青年也停下步伐,發現介希在看他,表情倒是很平靜,只是對著介希鞠了個躬,就提著同樣的香籃離開了。


  「怎麼了,學弟,你認識那個人?」紀宜注意到他的舉動,問介希。


  「嗯,其實他是……」介希的表情有些複雜,他目送著男子走進墓園的背影,轉頭看著紀宜,卻又搖了搖頭:


  「……不,沒什麼,只是個舊識而已。」


  後來餅姨燒完紙錢,說自己有點頭暈,她看起來有些憔悴,介魚明白大概是因為傷心的緣故。大家草草下了山,一路上,餅姨都緊緊抱著那把琴。


  小咩回屋子沒多久就說要趕回市區,因為她晚上還有排練。她開了一天的車,於是就特准介希碰她的車,開車送他回家,介藍當然也跟著媽媽走,諾大的屋子一下子便只剩紀宜和介魚兩個人,還有早早因為不舒服上床休息的餅姨。


  晚上就寢前,介魚洗過澡躺在紀宜身邊,看著貼滿天花板的海報,開口說:


  「小喬有打電話來喔。」


  紀宜「嗯」了一聲,介魚就看了他一眼,繼續說:


  「大鍋老師說他今年上國中了,好像很努力在鍛練身體的樣子,據說成績也很好。大鍋還說,小喬加入了美術社,現在對水彩很有興趣,她打算從頭親自教起。」


  他很感慨地說著,「時間過得好快啊,一下子就兩年多。」


  「是啊。」


  紀宜應和著,好像也嘆了口氣。介魚翻過了身,望著情人的側臉,忽然問:


  「小蟹,你覺得是誰?」


  「誰?」


  「就是……那個來掃蘭姊的墓,還把蘭姊的小提琴帶來的人。」


  紀宜想了一下,翻過身來對著他:


  「應該就是……那個人吧,不會有別人了。」


  介魚也「嗯」了一聲,也翻了過來,兩人於是四目交投,


  「可是小蟹,我不懂。」


  「不懂什麼?」紀宜柔聲問。


  「為什麼要拿來還呢?那是……那是蘭姊送給她的臨別禮物不是嗎?如果小蟹哪一天死了,送給我一樣東西,我一定會一生珍藏著他的。如果……如果她真的愛蘭姊的話,又為什麼把她的東西拿回來還?」介魚問。


  紀宜沉默了一下,「我想,我可以理解那種心情吧。」


  「那種心情?」


  「如果……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如果,你出了什麼事……留下什麼東西給我,我一定會把他們通通燒個乾淨。」


  介魚大為驚訝:「為、為什麼啊,小蟹?」


  「因為太痛了……光是看著,光是看著對方留下來的一根頭髮,就能湧起太多太多回憶,看見他的衣服,就想起他在屋子裡坐臥起居的樣子,看見他的茶杯,就回想起他被熱咖啡燙傷舌頭的樣子,看見他坐過的椅子,就喚醒他在窗前對你的笑的樣子。」


  紀宜像是不忍再敘述下去似地,把視線移向天花板:


  「……像是毒藥一樣,明知道怎麼看都是心痛,怎麼追憶都是枉然,還是著魔似地去觸碰、去回想。那種痛苦,足以把人逼瘋,」


  紀宜似乎嘆了口氣,


  「她能夠忍著九年才送還,已經很了不起了。」


  兩人都安靜下來,各自看著天花板想事情。介魚往紀宜挪了挪,一公分的距離很快被填補,他在狹小的單人床上望著紀宜,忽然抓住他的手臂,


  「小蟹……抱我。」他小聲地說。


  紀宜轉頭看著他,眼神有些訝異:


  「在這裡?你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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