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第二次陷入沉默。

  御手洗的話,已經夠讓我驚嚇了,火村的推理更讓整個案件趨於明朗化。我不禁長聲欷歔,在這裡的人,沒有一個是存心要致東野先生於死地的,但許多因素堆砌在一起的結果,卻造就這樣悲慘的結果。人生還有比這更荒謬的事嗎?

  不過我也因此明白,為什麼我被和香小姐襲擊時,御手洗會出現得這麼及時了。因為他正在有栖川他們的房間搜索,而那個房間,就在宮部姊妹的斜對角,他一定是聽見了聲響,衝出來察看,才正好看見瀕臨死亡邊緣的我。這個男人總是在這種時候,才會出現在我觸手可及的所在。

  『等一下……那為什麼……和香小姐她要襲擊我?』我忽然又想到。

  火村看了我一眼,他和御手洗一樣,說明完事件後,也是一副筋疲力盡的模樣。有栖川則從剛剛開始,就一臉呆滯的樣子,好像受了不小的打擊。就連和美小姐,也像靈魂被抽走般,靜靜地凝視著我所看不見的彼方。

  『宮部和香並不是要襲擊你。』火村勉強振起精神,看著我說:

  『她要襲擊的人,是和美小姐,因為她聽說警方在和美小姐的行囊裡找到東野的眼鏡,就認定是她殺死了東野。她在偵訊時不是有說嗎?『假使被我知道有誰殺了東野,我一定會殺了他。像他殺了東野一樣殺了他。』所以她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約了妹妹到房間裡,還準備了鐵棍和繩子。因為她以為東野是被擊中後腦杓後,再被溺死的,因此也想如法砲製殺了兇手,但溺死一個人花費時間太久,而且器材準備也不容易,所以就改成了勒死,反正一樣是窒息。我想她是這麼計畫的。』

  我還是不明白。

  『但是……走進房間的是我啊!案件發生後,這麼多人在她房裡進進出出,難道她不會先確認一下,再動手嗎?』

  火村看了一眼有栖川,又望向我,露出一抹苦笑:『你的身材比較纖細,在黑暗中乍看之下本來就難分男女。更重要的是,有栖川在你進房前,有叫你的名字吧!他是這麼叫你的不是嗎:『和己,要小心點喔!』宮部的妹妹叫作什麼?』

  『啊!』這回是整個病房的人一起叫了出來。

  原來是這樣!雖然和己與和美同音,但在叫女孩子的名字時,通常都會加上『小姐』,聲調也會比較俏皮,加上叫我名字的人,又只有栖川一個,所以才會一直都沒人發覺。和香小姐已經先約了妹妹,又聽到有人在外面這樣叫,自然就不疑有他,才會連看都不看,就直接對我行兇了。

  我又想到,我進房裡時,看到窗戶下跌落了一禎白色的信紙。現在想想,那或許就是東野先生寫給她的書信?和香小姐躲在房裡,一面看著東野最後的信,一面喃喃自語著:『我就要親手替你報仇了。』我的腦海裡不禁浮現這樣的情景。看著打上石膏的小腿,在這整個事件中,她大概是唯一會被以殺人未遂罪逮捕的人吧!我忽然同情起和香小姐來,真是可憐的女孩子。

  現在所有的事情都真相大白了,縱使我還有些事情不大明瞭。我忽然聽見喀啦一聲,原來是有栖川推開椅子,也沒有和任何人商量,逕自快步走出了病房。

  『有栖!』火村露出驚惶的表情,趕忙起身追了出去。刑警們個個呆若木雞,那個穿著亞曼尼西裝的刑警把筆記本一拋,好像也想追上去,他身後一位戴著眼鏡的警部卻拉住了他,對他低聲說:『算了吧!惠一,讓火村教授他們冷靜一下。』

  『好了,有關事件的問題,我和石岡君的部分就到此為止了。』一直沉默的御手洗,忽然睜開眼睛說道:

  『剩下的,就是你們該自己處理的事情。現在,讓病人好好休息吧!』

  於是包括和美小姐在內,所有人全都被御手洗趕了出去。御手洗還很沒禮貌地站在門口,一副在趕流浪貓的似地揮手掃人,直到確認最後一位刑警的後腳跟離開病房後,他就碰地一聲關上了門,把我和他單獨留在房裡。

  『御手洗,你不回去休息嗎?』我奇怪地問,剛說要讓病人好好休息的不是他嗎?

  御手洗沒回我的話,只是又朝我的病床走過來。我忽然覺得有些害怕,御手洗該不會是要興師問罪吧?的確,因為我的擅作主張,害他被和香打成這樣,我覺得十分愧疚,但不知道該怎麼跟他道歉。我的身體各處又傳來劇痛,御手洗在我身邊坐下,病床微微一陷,我疼得縮了一下,卻被御手洗抓住了肩膀。

  『御手洗?』

  我呆了呆,御手洗還是沒說話,只是把頭微低下來,用檢視小動物般的眼光盯著我的脖子看,好像還嫌看得不夠似的,他越湊越近,不住歪頭調整角度,甚至伸出沒斷的手朝我脖子摸過來。我嚇了一跳,本能地向後一退。

  『別動!』御手洗命令我。我僵住不動,但我的臉頰一直在發燙,大概是傷口造成的發燒症狀,我的背靠在床頭,御手洗練過吉他、帶繭的手指從我頸子上滑過去,又滑回來,我覺得很癢,終於忍受不住,開口問他:『御手洗,你到底在幹嘛?』

  『看起來真的滿嚴重的。』御手洗忽然說。

  我凝起眉頭:『什麼很嚴重?』御手洗竟然捏了捏我的脖子,對我說:『你深呼吸一下,有沒有不順的地方?你自己照鏡子看看,這種勒痕,可能要好久才會退吧,如果傷到氣管,雖然現在看起來事,沒有馬上處理的話,以後會有很多毛病。』

  我這才明白,原來御手洗是在幫我診斷啊!我想起之前他的大學同學說過,他是唸醫學系的,只是沒有畢業,唸到三年級就休學了。御手洗又對我東摸西摸了一陣子,查看我的骨頭狀況,還用手壓住我的肺腔,叫我用不同方式吐氣,這才滿意地坐回床尾。

  『你真的差一點就死了呢。』他好像在怪我似的,看著旁邊皺起眉頭。

  『啊,對不起。』我想不到該說些什麼。

  我們沉默了一會兒。御手洗忽然抬起頭,像草原上驚醒的睡獅:

  『對了,現在幾點鐘!』

  『嗯?幾點鐘?大概快六點了吧!你餓了嗎,御手洗?』

  『糟了!唉,早知道應該讓她打腳的,就是斷肋骨也好一點……』

  『御手洗,你在胡說什麼啊?』

  我吃驚地看著他。他該不會腦袋真的被打壞了吧?

  『算了,現在這樣也沒辦法。快點跟我來!』御手洗忽然伸手拉我,八成忘記我腳受傷,我差點被他拉倒,整個人撞進他臂彎裡,動到骨折的部位,痛得我渾身冷汗直冒,只得趕快讓受傷的腳懸空。

  我連忙制止他的瘋狂行為:『御手洗,快住手,我腳斷了,那裡也去不了啊!』

  『沒關係,不是多遠的地方。』

  『到底要去什麼地方?那至少也先借個輪椅之類的吧!現在這樣子……』

  『再慢吞吞的就來不及了,時間有限。』御手洗不耐煩地說。

  我實在弄不懂御手洗的思考模式,但他真的很急的樣子,看到他受了傷還這麼緊張,想必是很重要的事吧!我雖然想幫他,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沒想到他卻忽然湊近我,用單手把我扛了起來,然後像掛溫泉毛巾一樣掛在他肩膀上。我大吃一驚,這種運人的方法,我在電視上曾經看過,但沒想到真的能夠實行,而且還是對我這樣一個成年男子。

  『御手洗!你在幹嘛?快放我下來!』我驚叫。

  『現在沒時間多做解釋,先跟我來再說。』

  然後他就這樣打開了病房門。

我無法形容那時我有多丟臉,整條走廊的人一定都在看我們,有些刑警還滯留在門外,御手洗完全不理會旁人的眼光,帶著我就往樓梯間跑。那是間小醫院,所以總共只有三層樓,御手洗左右張望了一下,就往樓梯上跑,一直爬到最頂樓。他打開通往屋頂的門,把我帶往空曠無人的高處。

  秋季的涼風襲來,吹撫我的面頰。我感到一陣涼爽,御手洗把我從他肩上放下,與我並肩靠在屋頂的水塔旁,我覺得累極了,渾身的力量好像都在剛才奔波中用光了。但御手洗卻拍拍我的肩,他的臉上難得有溫柔的表情,似乎在懷念什麼一樣。

  『看那邊。』他對我說。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伸長脖子,以往除了小學那次沒有記憶的畢業旅行外,我只來過一次京都。那次雖然逛了很多地方,但都是我一個人走馬看花,或者坐著江本的車,在饒富京都風味的街道間穿梭。我從來不曾從高的地方,俯瞰整個京都。因為大都是古蹟的緣故,京都的房舍多數低矮,只有寺廟和尖塔,靜靜聳立在夕陽的照撫下。我們人在山郊,雖然僅僅四層樓高,卻能將整個古老的都市一覽無遺。

  我不由得捱著水塔站起身,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京都的街道,是有名的棋盤式設計,戰後仍然保存的很好,每個格子,都彷彿遙遠的看不見盡頭,醫院剛好對著中央的大街,夕陽在另一頭沉落,顯得特別壯觀。錯雜在城市裡的槭楓,已經紅了一半,比起滿城紅葉的深秋,更有一種美人初妝的淡雅風味。

  我忽然覺得身心舒坦,原本疼痛欲裂的腰,在那瞬間,似乎也被我拋到腦後了。御手洗把骨折的手支在膝蓋上,看起來有些寂寞。

  『覺得好多了吧?』他轉頭看著我,我訝異地望著他:『人類這種生物,真的很奇妙,喜歡把自己往繭裡裹起來,明明旁邊是更寬廣的路,卻總是不肯改變視野,就像螞蟻一樣,直直地往洞裡頭鑽,還自以為死路一條。住在東京水泥叢林的人,一定想不到這樣的景致吧!就算是一輩子住在京都的人,也未必會知道,要從這個角度看自己熟悉的事物。人們都太膽小了,一有什麼改變,就驚慌失措地以為世界末日來臨了。

  『以前我在京都的時候,就常常一個人帶著吉他,跑到高的地方,像這個樣子,從各種不同的角落,看我住的城市。然後我就會覺得,我到底在做什麼呢?為什麼我要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去爭得焦頭爛額呢?為什麼要為了一個小小的研究,放棄我自己的良心和堅持呢?這些都很沒有意義。』

  我忽然想起御手洗久遠以前說過,京都常引發他一些不可思議的靈感,現在的他,就像是入定的老僧一樣,充滿京都式的憂愁。

  『石岡君,我知道你們總是覺得我很奇怪,是個無可救藥的怪人。

  『我也知道自己無可救藥,但我比你們還多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人類這種生物,可以很偉大,也可以很渺小。關鍵在於人類本身,願不願意讓自己變的更廣闊。』

  御手洗的話太深奧了。但我想,我會一輩子記得那些話。

  御手洗說完了話,好像了結一項心願似地,坐回水塔旁。過了一會兒,他忽然輕聲地哼起歌來,我認得那首歌,那是披頭四的曲子,我們初次見面的那段時間,他就是放這首唱片給我聽。這些日子以來,和他住在一塊,我也學會了很多歌,只是覺得唱起來不如御手洗,所以都是他唱給我聽,我很少自己開口。

  今天不曉得為什麼,我忽然很想跟著他唱,於是我揣模著他的節拍,小聲地加入合唱。御手洗卻越唱越大聲,我忘情地跟著他的旋律,我們一首又一首地唱,從披頭四唱到京都的童謠,再唱到日本的流行歌曲。一直唱到喉嚨啞掉,才大笑著停止。

  夕陽完全西沉到山的另一頭。而我和御手洗的京都之旅,也在此告了一段落。




  離開石岡的病房時,我的腦袋裡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有想。

  「有栖!你要去那裡?」

  我聽到火村在我背後叫我,但我一點也不想停下來。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在我胸中擴大,促使我越走越快。直到火村用跑的超過我,站到我面前攔住我時,我才發覺,那股情緒叫作憤怒。

  「有栖,你沒事吧?」火村問我,我別過臉不看他。他卻硬是繞到我面前來,抓住我的肩膀搖晃我:

  「喂,你說話啊!」

  我還是沒說話,縱使知道火村盯著我看,我仍然垂著頭。火村的聲音在我耳邊嗡嗡地響,更讓那股情緒水漲船高,等我察覺時,我已經一拳揮出去,正中火村的右臉頰。

  我本來以為他會躲開,但是他沒有。

  「……你這個白癡!」

  我反射地大叫,火村冷靜地看著我,我瞪著他高腫的臉頰,一點也不退讓。

  「為什麼要擅作主張?為什麼要做出這種蠢事?你以為不讓我知道,我就會好過點嗎?你打算隱瞞我一輩子嗎?為了讓我沒有罪惡感而害得別人受傷受累,那也沒有關係嗎?你以為我像你想得那麼脆弱,害死了人卻沒有能力自我負責嗎?火村英生,我錯看你了!原來你所謂的朋友,是這樣子當的!」

  我一口氣叫出心底的話。火村始終靜靜地站在那,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只能從他的眼神裡,讀出一點退縮的意思。我看到他那副樣子,氣不打一處來,我又重覆了一次。

  「我不需要你那樣做!」

  「我知道。」火村忽然開口了,聲音很平淡。

  「你以為你為了我而胡作非為,我就會高興嗎?!」

  「我沒有這樣想。」火村又說。

  「你這樣隱瞞真相,要是有無辜的人因此受害,你要怎麼辦?」

  「我打算等一切結束之後,再自己去向他們說明清楚。」

  「然後瞞著我一個人?」

  火村沉默了一下。

  「我是這麼打算。」

  我又是一拳揮出去,這次也沒有手下留情。火村還是沒有擋架的意思,被我打得踉蹌退了兩步,能這樣痛扁拳擊高手,還真是稀奇的經驗。走廊上的人都在看我們,不少護士吃驚的掩住口,大概是不忍見到火村這樣的臉被打得鼻青臉腫。

  「已經造成的傷害要怎麼辦?如果你早點坦白,和香小姐會因此誤會妹妹嗎?如果石岡兄真的被殺掉了,你要怎麼辦?你有辦法補救嗎?」

  火村忽然閉上眼睛,鮮血順著他的嘴角往下滴落。他兩隻眼睛通紅的可怕,我忽然想起來,火村從昨晚到今天一直都沒闔眼,像他自我規制這麼強的人,做出這種事情來,最痛苦的一定是他,恐怕想睡也睡不著吧!

  這樣看來,從今天清晨到現在,火村的一切怪異舉止都有了解答。之所以會心不在焉,是因為責任感的驅使,警方的信任對那時的火村而言,無疑是一種折磨。在偵訊時,火村始終非常消極,那是因為他知道宮部姊妹根本不可能是犯人。

  我還覺得奇怪,我宿醉醉到別人房裡,火村一見面竟然沒有責備我,原來那時候他早知道了一切,知道我的荒唐行為闖下了大禍。

  「……對不起。」

  火村忽然睜開眼睛看我,我第一次從他眼裡,看見濃濃的歉意。

  「如果是那件事……我無話可說。」

  看到他那樣子,我的心忽然軟了下來。

  「我並沒有要怪你,火村,我知道你是為了我著想,但是……」

  「我不是為了你,」火村又打斷我的話,我不解地看著他。他卻從口袋裡掏出香菸,側對著我慢慢點燃,「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自己。」

  從駱駝牌香菸裡抽起的煙霧,將我的情緒逐漸抽離出來。

  我想到,和美小姐在偵訊時,幾乎沒做什麼辯解,好像被誤會為兇手也無所謂,是不是她也隱隱約約猜到,東野的死與她盜走眼鏡有關呢?當事情發生後,她也沒有將偷走的眼鏡凐滅掉,或許她早已做好心理準備,要為東野的死擔負所有的責任。這是她表達愛的方式。

  我又模模糊糊地想到,火村在食堂裡和我說:『我有非做不可的事情。』後來石岡受重傷,我匆匆忙忙跑去找火村,發覺他從暫放屍體的地方走出來。我本來以為他是去調查線索。現在看來,以火村的個性,應該是去向死者致哀吧。

  『其實不瞞您說,我在獲獎之前,一直是有栖川先生的書迷呢!』

  『老師的作品,給了年輕的我很大的啟發,也常是激勵我靈感的來源。』

  我想像火村單膝跪在東野的屍體前,看著他冰冷的、失去生命的軀殼,以及再也無法執筆寫作的雙手。五指輕放在他額頭,然後閉起眼睛,以他無神論者獨特的方式,致上最深的歉意。

  ──對不起,我知道害死你的是什麼,也知道真相是什麼。

  ──但是,為了我個人的因素,我必須那樣做,也非得那樣做不可。請你原諒我。

  ──請你原諒我。

  不知是那一點觸發我的。認識我的人都說,我真是個樂天知命的人,雖然老是有些無厘頭的煩惱,但無論發生什麼事,總像根小草似地風吹不倒。

  等我發覺時,我的眼淚已經流了滿面。

  我不曉得自己有多久沒掉過眼淚,扣掉趕搞趕不出來的那種眼淚,我有多久沒這樣真正哭過,我記不得了,也不想記得。好像要把蓄積的眼淚一次用盡,我不停地、不停地掉著淚水,那不太像是哭,那是還債,把我的歉疚以眼淚的形式,通通宣洩出來。我哭到鼻涕都流出來,狼狽不堪地用手抹去。

  「我並不是……因為感到後悔才哭,」

  我哽咽著。火村走過來摟住我的肩,表情非常嚴肅。我沒有躲開。

  「我沒有看輕東野先生的生命,以為用一點廉價的眼淚就可以洗清我的罪過!我也沒有過度自責的習慣,我的責任有多少就負多少,我不會無限上綱地把他的死歸咎到自己頭上,但也不會把應有的責任推給別人……我會哭只是因為……只是因為……」

  ……因為難過。

  對於不幸逝去的年輕生命,單純的哀悼罷了……

  火村沒拿菸的一手,從背後滑過我的頭髮,在耳朵附近輕輕動著,好像把我當成了瓜,因為他安慰他家的貓時,都是用這樣的動作。「就是不希望看到你這樣子……」他頓了一下,我從他的語氣裡,感受到某種我不曾領略過的激動,

  「就是不希望看到這種情況,我才如此自私的、不顧一切的,想掩蓋事情的真相……」

  他沒有讓我回話,也沒有看我。只是把手中的駱駝牌香菸,抬起來緩緩吸了一口。

  「所以說,我是為了我自己,有栖。全是為了我自己。」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我聽得懂他的話。

  所以,我原諒他。

  醫院外的夕陽西沉了。某些方面而言,推理作家與犯罪學者的溫泉之旅,也暫時在這裡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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