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10(End)

  「夫人……?」

  另一個聲音也叫喚著同樣的內容,綠髮紅眼的身影從石壁後現身,手上仍牽著斯波象。似乎早已等待斗蓬人許久,漠加驚訝的並非嘉耶度的存在,而是執弓顫抖,已然不知所措的包心菜。

  「漠、漠加,快點救我!別愣在那裡,快過來,用幻術幫我逃走!」

  似乎見到救星,頭髮散亂的她再次被黑紗裙給絆倒,最後一點偽裝也隨之卸下。在包心菜面前的,的的確確是不久前和她大談情史,拜託她阻止匠父,楚楚可憐的嘉耶度夫人,少女完全無法思考,見夫人手腳並用地爬向天狐尋求庇護,半精靈連射箭都忘記了。

  「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幻術師。」

  三人一驚,漠加和包心菜幾乎同時朝聲音的來向望去。不用等包心菜反應,漠加已代替她叫出來人的身份,自石巨神龕中緩緩步出,少女始終以為的追趕對象卻在這裡:

  「匠父大人……」

  俊美厚實的身影在自陰影裡步出,令包心菜驚訝的是,除了神色不善,在匠夫周身環繞的光精外,被匠父倒曳著拖出,老臉上充滿驚惶與憤恨,和嘉耶度的神情幾乎相同。卻是喀札隆,少女訝然地脫口詢問:「安……安息先生,您為什麼還在……」

  「有人吩咐我要將他留下來,千萬不能縱虎回米蒼。要留住這奸詐的傢伙可不容易……好在有人幫助我。」抬首往神廟內看去,包心菜再次瞪大眼睛,藍與紅兩抹身影在月色下並肩走出,彷彿冰與火的交纏,正是米蒼商隊的兩位現任執旗。換了條長披巾的露塔只望了自己養父一眼,語氣冷酷之至:

  「如果不是派了哈赤尤跟蹤他,還不知道號稱不問商隊事務的他原來這麼忙。不過我也留不住他,多虧了笛安這笨蛋,好在他當機立斷,才有辦法制住這老頭子。」雖然仍就是鬥嘴基調,不過包心菜隱約可以聽出,露塔和笛安的關係已不同以往。

  「那裡……半精靈小姐,大部份事情我都聽匠父說了,不過妳大概還一頭霧水罷!不過其實我們也還有些事情搞不清楚,」目光在觸及包心菜不知所措的表情時稍稍柔和,笛安趁機摟緊露塔的腰,卻被對方重重一拍揮開:

  「不過看來你那位任性的小鬼,可以好好為大家解解惑,是罷,匠父先生?」

  「嗯?」

  不明白笛安此語的含意,見匠父以尊敬與微帶憐惜的眼神往神廟後的石巨神雕像望去,包心菜也不由得跟著抬高目光。月光遍灑如寒霜,把石巨神全身照的墜滿星子般閃亮,白袍下的小腳猶開心地踢著腿,安然端坐石巨神頭頂的男孩顯然心情甚好,烏雲飄過,他卻露出笑容。

  「白……?」

  「雖然這場遊戲很好玩,」

  以平常的天真微笑回應包心菜的驚喚,男孩雙手環抱胸前,藍色雙眸從在場眾人身上掃過一圈,然後遞向始終跌坐地上的嘉耶度,後者亦以難以致信的目光望著他:

  「但是再好玩的遊戲都有該結束的時候,不如就由阿白來結束他罷……包心菜姊姊,不聽你的話到處亂跑真是不好意思,等到事情結束後姊姊再打阿白屁鼓,作為懲罰好了。」

  「哞嗚!」嘹亮的牛鳴蓋過了包心菜的心跳,紅蘿蔔再次自石壁後現身,少女高興之餘不免更加驚疑不定。糜牛不是五分鐘前還在龍皮廣場,除非紅蘿蔔也會駕御斯波象,否則牠是怎麼自己來到石巨神廟?還有,白又是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抵達這裡?

  混亂間,一抹白影卻突地掠過夜空,在寒風湧動下停駐露塔紅紗覆蓋的臂上:「哈赤尤,乖孩子。」執旗讚許地撫摸白鷹高傲的長喙,正不解哈赤尤為何突然現身,人影卻尾隨鷹影出現在神廟的階梯下,包心菜訝然脫口:

  「托洛先生……你怎麼也……」

  似乎經過一番灰頭土臉的搜索,繃帶下的眼睛微顯瘓散。提刀的手看見這副光景卻驀然一景,托洛托洛的訝異並不亞於包心菜,以致於爬上廣場時險些摔了一跤:

  「安息先生……還有執旗大人?難怪哈赤尤他會……夫人?安息先生,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看見自己搜尋多時的對象便跪坐在地上,似乎嗅到了某種危險的氣息,一向冷漠的鷹薩珊之首也不禁顫抖起來。半晌彎刀一挺,竟是朝被挾的喀札隆奔去。匠父的石杖重重一頓,這便喝阻了場上所有人的動靜,他望向尚在和漠加使眼色嘉耶度:

  「如果不想被石頭壓成肉泥,所有人現在都不準動,夫人,也包括妳。」

  「謝謝你,『匠父』叔叔……其實應該叫爺爺。」笑容可掬地朝匠父微一頷首,白再次吸引回全場的焦點。卻見匠父對他鞠躬退步,神態間竟甚為尊敬,以帶有深意的目光望了托洛托洛垂下彎刀的手,白笑了起來:

  「看來最後的玩家也到齊了,各位叔叔伯伯阿姨們,還有包心菜姊姊,就讓我們開始罷!」

  「等……等一下,這小鬼究竟是誰?為,為什麼我們得聽他的話?」

  似乎精神已然不穩定,嘉耶度披散著亂髮手指男孩,喊出不少人的疑惑。白卻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神秘中帶有戲謔,在包心菜擔心的凝視下笑開了顏:

  「我是誰,這件事我們待會兒再來處理。我不喜歡倒敘法,讓我們從頭開始講故事罷,包心菜姊姊,妳還記得波斯象大酒桶嗎?」

  突然被點名,包心菜一愣後連忙開口:「記……記得啊。」

  「妳從卓夏返回米坦尼亞,第一件事就是返回波斯象大酒桶,是為了什麼事情呢?」

  「嗯?啊……是為了糜牛鬥技場的糜牛走失任務,大酒桶老闆娘蘭蕾蒂夫人和我交情很好,若有賺頭不錯的初級任務都會替我留下,但是那天我回去詢問這任務時,夫人卻說答應好的任務已經出更低廉報酬的冒險者搶走了。並且她還跟我說,有,有不少人同時詢問這個初級任務……我那時就覺得很奇怪。」緩下結巴的語調,包心菜努力回想月餘前的事件。

  「明明是初級任務,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詢問,那些冒險家哥哥姊姊們當然不是吃飽沒事幹,而是有人散布了有趣的消息,」雙手交疊膝上,白持續踢著腿,再次面向包心菜:

  「卡加叔叔當初跟姊姊說的話,姊姊還記得多少?」

  「喔……他說翡水的羊皮紙卷被盜,氐人私下發出懸賞公告,讓冒險者協助尋找。」

  「羊皮紙卷被盜是真的,原先守護神廟,力量強大的神器祭司,竟然沒事叛逃到石頭城,餘下的都是弱小又不懂得尊敬神器的小祭司,會出事也是遲早的事,」斜眼一瞥汗濕掌心的匠父,白的語氣裡充滿調侃:

  「那些人魚們很著急也是真的,不過發出懸賞公告這件事,對氐人們來說是完全不可能的,包心菜姊姊應該也有聽見匠父叔叔說的話;翡水的人魚是相當群居且內向的種族,就算因為離開翡水不便必須委由其他種族調查,也必定是私下拜託……不過看來消息最後還是走漏了,因此盜羊皮的人才會想盡辦法掩示,氐人從七百年前便與世隔絕,從來不明白人類有多麼險惡,」

  再望一眼托洛托洛,男孩的表情盈滿神秘:

  「不過就因為如此,當初阿白在酒館裡聽見卡加叔叔這樣說,便覺得事有蹊蹺,特意留上了心。果然他使盡渾身解數,就是要吸引冒險者對此任務趨之若鶩,而會讓一個情報販子不計代價地散布消息,除了收了某人好處外,我想沒有其他合理的解釋。有人雇用卡加叔叔散布羊皮紙卷被盜的消息,至於是誰,我想可憐的叔叔被殺之後,大家都也明白了,」

  凝望仍舊咬著下唇的嘉耶度,包心菜驚覺白的眼神,即使在提到卡加被殺的事情時,也是那樣平靜,彷彿情報販子不過是癡愚眾生中偶然的過客,油然了悟的淡漠。

  「可……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夫人要讓卡加先生做這種事?」包心菜凝起雙眉。

  「盜得羊皮紙卷,恐怕最傷腦筋的就是如何妥善地把它藏起來罷?雖然說神諭可以操控代雲,但終究只是個傳說,如何使用、到那裡使用,這些都還需要研究,但神器卻是大陸上所有冒險者覬覦的對象。如果在找到方法前就給人捷足先登,之前冒險偷盜的辛苦就白費了,何況翡水偏僻的要命,帶著那麼囂張的東西回到石頭城來,中途不被人逮個正著才怪,」

  十指交扣,白的目光斗地轉到紅蘿蔔身上,手指往糜牛身上一遞,嘴角揚起笑容:

  「所以,他們就想到一個有趣的方法──那就是請糜牛來幫忙。」

  「糜牛?」這回輪到米蒼的執旗一呆:「他們該不會是……」

  「喀札隆老爺爺,阿白和包心菜姊姊第一次和你見面時,為了搏取我們信任,您曾經對我們說明了不少關於糜牛的事情,包括糜牛如何生育的事,糜牛的貨源如何籌備的事情,匠父叔叔如果當時也在旁邊偷聽,應該都還記得罷?」男孩一笑。

  「原來如此,」笛安淡淡一撫五指,在露塔茫然的目光下緩緩脫口:

  「利用糜牛需得人工生產的特性,為待產的母糜開刀是再自然不過的事,趁著取出小糜,子宮尚未縫合的當下將羊皮紙卷藏入,的確是神不知鬼不覺的作法;以往有把待藏的事物讓人或動物吞下去的作法,但是在胃裡頭不但危險,容易隨排泄而出,而且因為要通過食道,物體的大小和柔軟度也有限,自古以來失敗率很高。子宮的話就另當別論,但就可憐了那隻母糜……她現在若是還活著,一定相當痛苦。」

  展現對於商品的知識,笛安附手續道:

  「此外翡水臨近漁牧業興盛的羅歐半島,只消在那裡找到懷孕的母糜,再想辦法藏好紙卷,米蒼的貨源本就是從各地匯聚而上,盜羊皮紙卷的人只消偽裝……不,我想不用偽裝,而是根本就是如此,因此只要持續監視羅歐半島的牧人,確實有將混入母糜的牛群趕入石頭城墟集,羊皮紙卷便可順利偷渡……」

  「笛安哥哥說得沒錯,可惜這樣天衣無縫的計畫,卻出了一點小小的差池……包心菜姊姊,妳記不記得當初在米坦尼亞時,蘭蕾蒂阿姨在你傷心任務被搶走時,曾經提了另外一些任務,其中有一件便是大陸東南村落牧民被人殺死,臨死前還說看見邪惡儀式的離奇案件。我在前往米坦尼亞的途中,也曾經聽類似的消息,但我知道的版本,卻是他臨時前說有人將送給邪神的信息藏在犧牲的肚子裡……我想這對盜羊皮紙卷的人不啻是一大打擊。」

  「可是,到底是誰……」

  包心菜才開口,一個陰惻惻的聲音突地插入,卻是沉默已久的喀札隆,幾乎可以用咬牙切齒來形容,如果此刻燭火將他的影子投射到石壁,出現的必定是野獸而非人:「鄉野村夫,就是喜歡亂嚼舌根……怪就怪托洛托洛心太軟,不肯將那村子的牧人盡數屠戮,這才會讓消息走漏。」

  喀札隆話中的陰冷讓包心菜渾身一顫,然而在場眾人卻沒有一個感覺突兀。笛安聳聳肩,笑容冷如結冰的藍水:

  「果然沒錯……除了商隊的人,其他人也難想到用糜牛運送羊皮紙卷的方法,何況尋常人老繞著一頭糜牛走來走去,不惹人疑心才有鬼。我就覺得奇怪,素來不離老闆身邊的鷹薩珊之首,竟然會在三城商旅前夕消失這麼長一段時間,果然有問題……可是,為什麼非是托洛托洛不可……?」

  此刻全場的目光都轉移向那渾身繃帶的鷹薩珊。依舊提著那把水流也似的彎刀,唯一露出的黑色眼眸盈滿悲傷,彷彿全翡水的海水都積聚在他眼中,連包心菜都快代他哭出來,白神色微緩,朝鷹薩珊點了點頭:

  「托洛托洛哥哥,為了讓大家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可以嗎?」

  托洛托洛始終一語不發,只是以緩慢笨重的步伐走向喀札隆,以雙臂攬住米蒼老闆的頸子,他沉默地讓喀札隆抱住他質地甚輕的身子。然後在眾人呆滯的目光下,任由安息將裹住全身的繃帶一層層剝開,沾染些許汗水的繃帶垂落地面,展露的臉容卻讓全場讚嘆,黑眼睛似深藏於海底的墨色珍珠,眼前的少年似由水所捏成,一頭從未修剪過的淡藍色長髮流瀉一地,包心菜覺得,他簡直是從水裡游出來的精靈。

  繃帶的拆解不停,曝露在空氣中的少年軀體更讓包心菜吃了一驚。形制如魚鱗,色澤卻如隧道出產的上好雲母,一片片泛著淺藍色光芒,佔據少年半片的肌膚;下半身的繃帶也隨之落下,屬於人類的雙腳隨托洛托洛闔眼而淡化,包心菜眼睛一眨,一條藍色的魚尾劃過空中,托洛的終於流下淚光,滴在魚尾更為燦爛的鱗片上,激出漫天水光,剎那間眾人彷彿已置身翡水。

  「人魚……」

  露塔的呼聲,就算是見多識廣的商隊執旗,要見到如此漂亮的人魚也是僅此一次。

  「原來是這樣……所以托洛托洛才會很少下車走路,平時也只看見他在車廂裡活動,或者隨侍在老闆身旁,」興味地撫著下頤,笛安難得露出讚嘆的目光:

  「人魚雖然能短暫地變幻人足,但是因為不習慣陸路,所以行動的方式有限。真難為托洛先生,這樣也能練成刀法,但是……純種的氐人無法離開水裡太久,否則仍會因體內缺水而死,莫非托洛托洛他是……」

  「半人魚……也就是人類與氐人的混種。」

  沉默已久的匠父忽然說話了,令包心菜不解的是,匠父臉上的痛苦竟更甚鷹薩珊,這時她才發現,藍色的鱗片雖美,氐人少年未被鱗片覆蓋的部份卻如乾涸的河床,皮膚乾澀撥落。如果不是繃帶遮掩,恐怕三兩下就給人瞧破了身份,匠父憐憫地撫過他屬於人類的部份,緩緩低首:

  「人魚是相當封閉的種族,正如我和奧倫……葛蕾所說,他們排外的情結極其濃厚,欠缺森精靈對於混血和萬物的寬厚,半人魚在翡水的生活是極為寂寞和艱苦的,所以這孩子才會……」

  「如果我沒記錯……托洛托洛的父親,應該就是……」

  卻見匠父重重頷下首來,乾澀的唇緩緩呢喃:

  「是的……就是我。他的母親……是位很美麗的氐人,可惜她很早便去世了,葬在翡水。而這孩子又擅自跟著喀札隆來到石頭城,所以我……所以我才會背叛神廟,從水都踏上這片沙礫的國度。」

沒有下文,枉顧四座驚詫呼聲,匠父垂首再不開口。白雙手抱膝,凝望匠父和托洛托洛重疊的影子,再度取回發言主導:

  「所以托洛托洛哥哥對於神器的一切再清楚不過,一個半人魚接近神廟,會比一個外人接近神廟要自然得多。鷹薩珊成了喀札隆盜取神器的最佳工具,本來這是個極好的計畫,卻被一點小小的意外給打亂了。翡水的神諭被盜,臨近的村莊又有這樣傳說,聰明的冒險者哥哥姊姊們自不可能不做聯想,謠言是很可怕的。但我想促使老爺爺開始用計掩示的,應該不只有這樣而已。」

  「那個情報販子……那個該死的小蟲子!」

  充滿怨恨的聲音,卻是嘉耶度夫人開了口。一路解惑到此,包心菜還是不明白整件事和夫人有什麼關係,卻見白也同時看向這裡,笑容依舊天真無邪:

  「我想那位卡加叔叔……不太可能放過任何販賣情報的機會。不知又是從那個酒醉的冒險者口裡探到糜牛和羊皮紙卷的消息,賺錢的人腦筋動得快,與其把這消息再販賣給別人,叔叔或許是第一個從糜牛聯想到米蒼商隊的人,帶著碰運氣的心理,卡加找上了喀札隆爺爺……我原先就覺得奇怪,如果不是叔叔自己黏上去,石頭城的人就算要散布消息也不會雇用到他。不過卡加那時不知道,老爺爺在盜紙卷這件事情上,從頭到尾都只是個標靶罷了。」

  「標……標靶?」包心菜一愣。

  「是的,米蒼大老闆是作生意的人,沒事要那種惹麻煩的神器也很無聊。如果不是那種既有權,又有錢有閒的人做煽動,喀札隆爺爺大約也很難行動,阿姨需要的是老爺爺身邊的人魚,老爺爺要的是阿姨的支持和補助……嘉耶度阿姨,阿白說得對嗎?」白笑容燦爛地望了夫了一眼,卻被報以狠狠一瞪:

  「而且依阿姨的『習性』,老爺爺雖然老了點,對阿姨來講應該也無所謂,既然生意上合作,私生活也合作應該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安息先生和夫人?可,可是夫人說,他曾經和匠父先生有過一段戀情,就在翡水……」

  「哎呀,那個老女人是這樣跟妳說的嗎?凡吉特伯小姐,」插口的是笛安,惡意的笑容泛上他俊秀臉龐,惹來喀札隆和嘉耶度同時怒目相向:

  「據我所知,老闆早年也曾在大陸上到處遊蕩,畢竟曾經獲得過駕˙斯波的稱號,又有那樣的經商手腕,閱歷不可能不豐富。有人說他曾履足翡水,在那裡愛上了一個漂亮女人,還結識了一個祭司朋友。很不幸地那個女人一心向著那位祭司,可那祭司早和某位人魚私訂終生,喀札隆於是死皮賴臉地纏著那個由愛生恨的女人,最後乾脆合謀害死了女人的丈夫,不過很可惜的是,她卻還是不肯和他在一起,而是把身體又投向了某城主……啊,那個人好像剛好是我爸爸嘛!」

  「笛安˙以內亞!」托杖的手微微發抖,喀札隆整張老臉紅了起來:

  「你……你為什麼……」

  「我為什麼知道這些事?安息老闆,很抱歉,我那傭傭碌碌的老爸床上功夫或許不錯,但從來不懂得怎麼教孩子,禮義廉恥我沒學了多少,但是猜忌和疑心的自保法我倒是還遺傳了一些。我不可能像你想像的熱血少年,背上包袱就跟著陌生人浪跡天下,卻不調查一下那個人的過去身家,即使當初我只有十五歲也一樣。」

  背脊發寒,包心菜凝視少年過於俊秀的雙目,若不是白將話頭接了過去,少女恐怕再也沒勇氣繼續聽。

  「對於卡加叔叔這個變故,老爺爺和阿姨幾經商量之後,似乎最後決定由她出面解決,大約是因為叔叔是男人,讓女人和她談判有更多的報酬籌碼可談。而且看起來卡加叔叔也得到了令他滿意的承諾,使他甘願為嘉耶度阿姨所用,幫老爺爺他們合作演了這齣戲,以彌補之前的小小疏失。」拍了拍手掌,白一笑續道:

  「首先是三城商旅恰巧就在近期,反正外頭已經謠言滿天飛,老爺爺乾脆就將錯就錯,讓『羊皮紙卷在糜牛肚子裡』、『紙卷失竊的事可能和米蒼有關』的這些事情,經由情報販子的口裡變成真實。然後老爺爺便帶上大量糜牛,一群人浩浩蕩蕩從石頭城順著商道出發,在米坦尼亞故布疑陣,什麼『鬥技場忽然購進了比平常更大量的糜牛』,『所有的糜牛全部都是新進了』,甚至還捏造了『糜牛走失』的事件出來,」

  對包心菜訝然的表情報以一笑,彷彿在告訴她這下子不必為了失去任務而難過,因為就算接了也找不到:

  「大部份的冒險者不會花時間想米蒼為何要把到手的糜牛運來運去,只會猜想鬥技場是否和商隊有私下勾當 ,或者根本猜測走失的牛其實是被偷走的紙卷牛等等……反正冒險者怎麼揣想是他們的事,莫名其妙的揣想越多,哥哥姊姊們投下的注意力越大,模糊焦點的目標就越成功。不過冒險者也不是笨蛋,米坦尼亞雖大,真的有沒有牛走失,遲早會被查出來,這個謊言必須早點讓他無法查證才行。」

  「不會罷……」雙手掩口,包心菜難以致信地搖了搖頭。

  「沒錯,讓就是索性讓所有的牛叔叔都消失。包心菜姊姊,你還記得我們一起在米坦尼亞北區大草原上,檢查紅蘿蔔左足上傷口的事嗎?」不是公式詢問,白的語氣似在回憶一段美好的往事,單純和包心菜閒聊著:

  「那時候包心菜姊姊有說過,糜牛是很溫馴的動物,同時也是很怕生的動物,察覺到惡意的人類接近時便會驚慌失措,因此要偷偷潛進鬥技場,或在鬥技場接近這些牛並且下毒,都是近乎不可能任務。剩下唯一的可能只有,這些牛在賣出去之前就已經被下毒了,而且下毒的還是他們的主人……那些牛一定很難過罷。」彷彿安慰包心菜的情緒,白的語調更加柔和:

  「左前足的傷口很小,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又是慢性的神經性毒藥,一直得到牛被運進了鬥技場才會發揮效果,鬥技場的人恐怕也難以覺察。」

  蒼老的笑聲,是從喀札隆那傳過來的。「小鬼,你這樣說可不對,就算是在米蒼內就被下毒,商隊裡的牧薩珊何其多也,只消化妝或買通,照樣可以在我不知情的狀況下栽贓。」

  「我知道,所以即使阿白在大草原的時候就懷疑,在見到老爺爺前也不敢斷定,」白穩定的語調讓喀札隆微微色變,握靠拐杖的手緊了一緊:

  「但是抱歉,很遺憾地,老爺爺你在自己的話裡掘了墳墓。姊姊見到你時非常緊張,在描述糜牛狂奔時細節也不太清楚,這是包心菜姊姊可愛的地方,她跟你談到糜牛中毒的時候,也只說他們『身上』被劃了有毒的傷口……可是老爺爺,你卻在後面的解釋裡,清楚地告訴她假如糜牛群中有了母糜,下毒者會比較容易對糜牛的『左前足』下手。就算老爺爺的動物知識豐富,知道糜牛的前足是血管最淺的地方,難道連左右都可以預測嗎?」

  不等面色蒼白的喀札隆開口,白似乎預料他的發言般閉上眼睛,封鎖了他話頭:

  「老爺爺,你要說自己年老健忘,壓根兒不記得有講過這些話也罷。阿白並不想跟你玩證據法則,我只想讓包心菜姊姊看清楚,是誰為了一點小事,就忍心毀掉她心愛的酒吧。」

  朝包心菜淡然一笑,這是白今晚第一次對他展開專屬的笑容,少女心中一陣溫暖,顫抖似乎也不再那麼劇烈了。

  「那麼,」又是笛安的聲音,似乎不想再看喀札隆的困獸之鬥,他的眼睛冰冷的可怕:

  「最重要的問題是……藏有紙卷的那頭糜牛,現在究竟在那裡?」

  「好問題,也正是我接下來要說的。既然糜牛沒有被運到米坦尼亞城,也沒有在商隊裡,那麼那隻關鍵牛媽媽到底去了那裡?其實這不難猜想,嘉耶度阿姨都是聰明人,既然將冒險者的注意力引到米坦尼亞,母糜的真正位置該就在阿姨能完全掌控的地方,」望著笛安逐漸睜大的眼睛,白確定似地點點頭:

  「所以說,糜牛從來都沒有離開過石頭城。」

  「可是這是不可能的!商隊在出發前一定會清點牛群,如果突然少了一隻或兩隻,牧薩珊就會向執旗們上報,怎麼可能有人暗藏牛群?」露塔將紅紗裹緊,在夜晚的寒風中提出抗議。

  「根本不需要暗藏,」白肯定的話語打斷露塔的質疑,在執旗疑然聲中續道:「執旗姊姊,阿白請問妳一個問題,喀札隆老爺爺曾經說過,如果糜牛群中有了待產的母糜,為了守護同伴,糜牛全體的活動力都會降低,而且對旅行對於母糜的健康也堪慮。所以假使在商隊出發前有母糜將臨盆,通常都會將她們集體留下來,等生產後再輕車趕上去,這件事是真的嗎?」

  「是真的……原來是這樣!」露塔凝然頷首,隨即恍然:「原來如此,的確母糜有沒有待產,靠得是醫薩珊的診斷,在這種情況下,將一隻肚子裡塞著紙卷的牛魚目混珠其中,即使是我也很難察覺到。」

  「沒錯,所以嘉耶度阿姨只需在其他糜牛生產的期間,將這隻母糜神不知鬼不覺地帶出來,那便大功告成。而且糜牛的人工剖腹本來兇險,少個一兩隻也會被醫薩珊謊報成死亡,料想也不會被懷疑。本來這應當是個隱密妥當的計畫,那知中間卻出了件極大的紕漏……也多虧了這紕漏,才讓阿白想到嘉耶度阿姨身邊來。」

  「你……你為什麼會……」嘉耶度幾乎脫口而出,半晌才警覺對方套話的意圖,一驚掩口,男孩的臉上卻已露出笑容。

  「看來是真的。阿白也是猜的,多虧了包心菜姊姊的親哥哥,夏林哥哥是遊俠兼歷史學家,長年住在地下水道裡頭,他和我們說,大約月餘前曾經看到有人帶著糜牛通過地下水道,然後在那裡將它盡數屠殺。更讓人在意的是,那些糜牛幾乎每隻都是懷孕的母牛,這就讓阿白想到一件非常有趣的可能性。」突地從石像上緩緩滑下,白開始屈指計算起來:

  「話說當初羊皮紙卷是托洛哥哥盜的,藏也是托洛哥哥藏的,但到最後要從母糜群中認出目標糜牛偷走的,卻是和那隻牛素未謀面的阿姨。阿白現在編個故事給大家聽罷,就當故事聽聽就好;喀札隆一定有告訴阿姨一些足茲辨別的暗號,而就托洛哥哥方便來講,大約是刀痕還是什麼的吧!嗯?看阿姨的表情,似乎說中囉?」開心地拍掌一笑,白說故事的聲音逐漸加大:

  「而阿姨貴為堂尚家族的掌權人,石頭城的名人,半夜出去偷牛不是不可以啦,但如果沒必要的話還是盡可能避免得好,不是嗎?何況堂尚家的武衛能幹得很啊,早上在朵拉姊姊那邊見識過,於是阿姨就交代值得信賴的武衛『去偷有某某特徵的牛』,可是夜色深了,有刀痕的牛又彷彿不止一隻,素來能幹強悍的心腹武衛這時也困惑了,萬一偷錯了回去可能會被阿姨打屁鼓……」

  嘉耶度的臉色再死白一層,扶著石壁緩緩站了起來;

  「武衛一慌,反正一不做二不休,地下水道又很方便,我猜阿姨的閨房或是工作地點之類必定也有出口,於是那些武衛索性來個真正的牛叔叔失蹤記,趁夜把所有的糜牛全都趕進了地下水道裡。我猜阿姨當初看到這景象大概差點抓狂,好在目標糜牛總算有到手,但其他的糜牛再送回去也不是,留著的話更容易讓人起疑,於是阿姨便決定,將這些懷有寶寶的母糜全數在地道裡解決掉……真是個好方法。」

  見包心菜再次摀起口鼻,白連忙收住了描述,拍了拍身上的長袍,彷彿要將話語中的血腥味去掉:

  「至於那些可憐的牧薩珊,一醒來發現糜牛不見蹤影,我猜那些哥哥姊姊們大概嚇得魂飛天外罷?執旗對他們來說像天神一樣,他們那裡敢說出真項?而從姊姊一進商隊調查糜牛之後,馬上就有卓夏的傭兵來追殺這件事看來,嘉耶度阿姨果然是很謹慎的人,連在米蒼裡都佈有眼線,我不知道阿姨用什麼方法通知了老爺爺,但母糜全數失蹤的事一旦曝光,笛安哥哥和露塔姊姊不可能不追究……姊姊,你在對付那些假沙盜後,曾說過有幾個牧薩珊,因為沙盜襲擊不幸死亡,是嗎?」

  「果然有問題……我那時就覺得很奇怪。」插話的是笛安,他邊說邊支起頤來,形同陌路的眼光掃向喀札隆:「安息老闆,你的不問世事,還不問得真是徹底。」

  「哼……故事說完了嗎?」忽略笛安的調侃,聲調恢復平素的冷靜,喀札隆的沙啞透露著年長者獨有的嘲諷:「小鬼的故事是很動聽,但終究只是故事。後隊的母糜我的確是接入商隊裡,不僅數量正確,而且送達的日期一日不差,露露的紀錄應該相當清楚。」

  「唔……牧薩珊是這麼回報的,但是他們都已經死了。」附手胸前,露塔語帶保留地道。

  「老爺爺,您說送達的日期,當真一日都不差嗎?」足以引誘犯罪的笑容在白臉上揚起。

  「商隊的紀錄是騙不了人的,你有興趣,可以跟露露調閱去。」喀札隆以冷酷的笑容回敬。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包心菜姊姊,你記不記得在大酒桶時,妳是為了什麼沒有完成找藍魚信差的任務?」白掉頭朝包心菜一笑。

  「這個……是,是因為當時就快要進入掠市期,卓夏一片混亂,正常人不用說待在那,連通過都有困難,所以我連忙趕在那野蠻的月份前,順著尚未封閉的三城商道回來……啊!」不只包心菜,喀札隆緊握拐杖的手也顫抖起來,要不是經歷的風雨實多,他也會像包心菜一般大叫出聲。白的神色越發安靜,少女覺得他的目光中夾有憐憫:

  「沒錯……照商隊到達米坦尼亞的時間往前往後推,無論再怎樣寬鬆的估計,若要在我們相遇的那日前就趕上商隊,經過卓夏時無論如何一定會遭逢掠市的月份。當時商道是封閉的,要帶著大批母糜平安通過直是天方夜譚,因此唯一的可能只有,他們根本沒有──或許該說是不必要走三城商道,因為那些哥哥姊姊們是完全空手前來的。」

  石巨神像前一片安靜,各人低頭想各人的心事,還是匠父先開了口,語速異常緩慢:

  「所以,那頭母糜已經到了夫人手上了?那他又在那裡?」

  「啊,這個嘛……就要讓我們的牛叔叔大顯身手了,紅蘿蔔!包心菜姊姊,跟妳借一下紅蘿蔔可以吧?紅蘿蔔,我們來玩個遊戲!」從石巨神像滑下,白親膩地抱住糜牛的黑色彎角,彷彿與牠低語,這回換嘉耶度夫人臉色一變,似乎想起了什麼,試圖向漠加和小斯波象移動,卻被匠父高舉的石杖制止:

  「哞嗚!」

  卻見紅蘿蔔再次朝天發出鳴聲,這回卻不向小黃瓜攻擊,而是東張西望了一陣子,突地看見了幾乎已委頓在地上的小斯波象,黯淡的牛眼乍現光芒,放開四蹄,在漠加能阻止前撲向斯波象,然後就是一陣舌頭攻擊。不似小黃瓜摸索時的抗拒,小斯波象竟意外地聽話,雖然因精神委頓無從熱情回應,仍是不住朝紅蘿蔔呻吟兩聲,似在像他訴苦傾吐。

  笛安的手放開了下頦,恍然大悟的神色漫延開來。但最激動的人卻不是他,原先始終冷靜支著柺杖的喀札隆竟突地拋下杖頭,枉顧匠父的嚴目監視撲向小斯波象!

  「妳這個背信忘義的女人!」

  怒吼從齒縫間沁出,喀札隆的樣子簡直要把嘉耶度給吃下去:「竟然……竟然想出這種法子,想要獨吞我們的戰利品……好,很好,果然不愧是妳……我終究還是錯看了妳一層……」憤怒到最終化為些許自嘲,米蒼老闆沙啞的笑聲讓在場眾人頓覺淒涼起來,匠父的石杖也讓他不敢再妄動。包心菜圓睜著眼睛,滿臉的不解與迷惑: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紅蘿蔔牠對斯波象有興趣?」

  緩緩踱至糜牛狂舔斯波象的身側,白舉高手撫摸紅蘿蔔一身亮麗的紅毛,聲音放輕了。

  「不是紅蘿蔔對斯波象有興趣。從小黃瓜在磨鑽酒吧裡對小斯波象的反應我就開始懷疑,照理說依小黃瓜的個性,看見母斯波象大約是馬上推倒,看見公斯波象絕對是不屑一顧,不管是公的還母的,絕不會有那種怪異的反應,阿白那時就特意留上了心,」

  順著紅蘿蔔的長毛,白蹦蹦跳跳地走到了小斯波象足旁,在象鼻旁緩緩蹲下。天狐見狀動了一下,環望一眼眾人,再看一眼臉色鐵青的嘉耶度,這才收手放棄:

  「一直到後來阿白和包心菜姊姊從水道口出來,遇見了尋找主人的紅蘿蔔。包心菜姊姊,糜牛真的是嗅覺很靈敏的生物,同時他們也是很有節操的生物,不像人類這麼隨便,不用說異種生物的交配不可能,就是同種牠們也不會濫交。而紅蘿蔔見到素未蒙面的小黃瓜竟然會發情,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

  「難道說……」包心菜首次把目光轉向小斯波象,卻見牠形容枯稿,仍舊不斷地磨擦著肚皮,痛苦的神色與時俱進。

  「沒錯。在酒館時小黃瓜因為看見小斯波象而好奇探了探同類,之所以會好奇,是因為動物的感覺要比人類敏銳太多,他沒不單用視覺,大自然賜與他們另一種本能辨別同類,而這種本能現在卻違背感官經驗告訴牠,這隻『斯波象』並非同類。」緩緩抬首,白和漠加四目交投:

  「天狐姊姊,事到如今,需要阿白請匠父叔叔強迫妳解除幻術嗎?」

  態度依舊漠然,天狐的眼睛卻詢問似地轉向了嘉耶度,夫人連看都不看她一眼,雙膝跪地,已然無神的眼眸緊盯著石礫地,彷彿要將它洞穿:「都已經到這地步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包心菜再次為血紅色眸的光芒瞇起眼睛,白髮在石巨神前隨術風飄蕩,全場屏息的目光全望向在光芒下掙扎的斯波象。等到少女再度睜開眼來,小斯波象早已在廣場上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隻不住鳴叫,與紅蘿蔔差不多體型,黑色牛角上猶刻有被磨蝕得淺淺的十字刀痕,滿臉痛苦的普通母糜牛。

  「糜牛既是對氣味極為敏感的生物,」喀札隆渾身因怒氣發抖,看著白突然快步轉身,走近他身畔的匠父:「小黃瓜在酒館探索這隻母糜時,留下了她的氣味,所以紅蘿蔔一和小黃瓜見面便先聞到了那氣味,發情的糜牛是依循本能行動的,所以小黃瓜就成了替罪羔羊,包心菜姊姊,妳放心,你的紅蘿蔔性向是絕對正常的。」

  抽空回首對包心菜一笑,她卻驚覺那笑容盈滿了越來越多的無奈與憂愁,抬頭望向喀札隆,白清秀的眉頭露出些微戲謔:

  「嘉耶度利用天狐的天賦將母糜變成斯波象掩示一事,看來老爺爺並不知情。從漫長的商旅回來,想要找阿姨索求報酬時……又或者是改變主意,想一睹代雲風采了,阿白猜想,阿姨大概和老爺爺說:『沒有啊,我根本沒有拿到妳說的糜牛,不信你可以大肆搜索。』,可是喀札隆老爺爺再怎麼搜,也不會搜到斯波象身上去。所以老爺爺才會找上匠父,到最後才會按捺不住,派托洛托洛直接把嘉耶度阿姨綁到商隊來拷問。」

  再望一眼嘉耶度夫人,包心菜覺得那目光中有些許敬佩,些許鄙夷,

  「到最後,有的人到米坦尼亞,有人在石頭城,沒有人猜到那隻大家費盡心力尋找的糜牛,到頭來竟然是一直待在嘉耶度夫人身邊的斯波象……」

  「等……等一下,白,你的意思是說,這,這些事情從頭到尾,都和匠父先生沒有關係?」包心菜結巴著插口。

  淡淡一笑,白和匠父交換了一個眼神,包心菜讀得出來,那得是長久信賴,彼此了解的兩人才能擁有的眼神,心中不禁微微一撼,某些想法在腦海中萌芽。只是這些想法太過不可思議,少女甚至不敢多想:

  「說跟叔叔完全沒有關係,這也不盡其然。叔叔的確是卯足全力在找翡水失竊的羊皮紙卷,好歹他也曾是神器神廟的祭司,除此之外……還為了某些個人一廂情願的雞婆願望。但一來被謠言給騙倒,害他也遠赴米坦尼亞,還順道解救了大酒桶被牛群撞毀的危機,查覺出事有蹊蹺後更一路跟蹤商隊……順便救了差點因為施法過度而乾死在人間的阿白。」

  「救……救你?」對於白的話,包心菜完全困惑了。

  「是的,救我,」再次正視包心菜的眼眸,白的神色憂鬱地笑了起來:

  「本來匠父叔叔是想用法力替我修復,但後來好在精靈王出手相助,我才能繼續以人類的姿態待在姊姊身邊。如果不是這個從以前到現在一直到很雞婆的傢伙發現還在逞強的我……我現在大約已經煙消雲散了。」

  「你……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能講這種話?」還是喀札隆聰明,顛倒地退開白兩步,現在全場的目光都望向白和匠父對望的身影。

  「人類總以自己掌握一切,連自然,神祇都可以妄想掌控。到頭來往往卻只有引火自焚,這是您以前常說的話,我記得的對嗎……?」

  包心菜完全僵住了,眼睜睜地看著匠父在白面前單膝下跪,放下石杖,然後恭敬的垂首:

  「代雲……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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