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

  殺手悄悄地潛伏到屋簷上。

  窗口透出柔和的紅光,杯觥相碰的聲響引人淫靡的遐想。此處是京城最著名的紅燈區,而且還不是普通的紅燈區,除了妓館瓦子一應俱全,自從開明皇登基後,為了開發「億萬黎民各種健康性向」,另開設了龍陽館,鶯鶯館,還有專門玩弄幼童的雛臠館,正著玩倒著玩,只要你有錢,包管你賓至如歸。

  殺手實在不想來這個地方。

  雖然他也是個男人,無法否認自己的生理需求,但一看到自己腳下「後庭花開」的招牌,操連十年的刀彷彿也因冷汗拿不穩了。

  後庭花開,真是露骨的名字。此乃京城頭牌小官的集散地,有名的男妓館。

  但他不得不來。當然不是來嫖小官,殺手的工作素來只有一種,那就是殺人。

  無奈地攤開手中黑函,他是崇尚自由主義的殺手,從來不加入什麼殺手同業公會,因此雇主和他都是直接接洽。

  這回找上他的是位姑娘,雖然以往雇主中不乏女人,但這次的貨色卻格外驚人。見面時殺手愣了三秒,只因蒙面巾下的面容實在太過秀麗,含水的眸,柳月的眉,微粉的頰和水蛇般細腰,配上那讓天下男人都想咬一口的水滑肌膚,殺手生平第一次後悔自己沒在年輕時討個老婆。

  「幫我殺一個人。」這是公定的開場白。
 
  「好。」一般他很少這麼快答應。

  「他是高官,地位不小。」姑娘諄諄警告。

  「沒問題。」一般他根本不會答應。

  「可能會跟很多保鑣,但一定難不倒你。」姑娘拋了個媚眼。

  「對。」他當時神經一定出問題。

  「他有龍陽之好,斷袖之癖,是個大變態,你如果失敗落入他手中會很慘。」楚楚可憐的擔憂目光。

  「沒關係。」他已經語無倫次。

  「明日此時,他會在京城紅燈區有名的男妓館『後庭花開』過夜,招那裡頭牌的小官陪寢,你要在那時潛進去殺他才有機會。」從袖裡遞出小抄,真是準備周到。

  「懂了。」他的目光離不開姑娘。

  「那就這樣囉,祝你好運,拜拜!」最後是飛吻。
  
  「等一下。」

  殺手扯住她衣袖。

  「做什麼?」姑娘一呆。

  「酬勞呢?」他伸出手。

  「喔,對耶,我都忘了江湖上雇殺手還要給酬勞。」應該說美人天真還是沒常識?

  姑娘想了很久。

  「這樣好了,事成之後,我給你一個吻,好不好,大帥哥。」嫣然一笑。

  「十個。」抬高價碼是殺手的基本常識。

  「嗯啊,三個。」

  「八個。」

  「五個,不要拉倒。」

  「好嘛,五個就五個,一言為定,帥哥哥,我等你的好消息喔!」

  他還記得姑娘臨走前,在他額頭印了一吻,趁他喪失行為能力的同時,聽見她笑謔的餘音:「一個了。」他在悔恨中目送她離去。

  為了剩下的四個吻,殺手捏緊了手上的刀。即使被誤認為變態,他也要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而且他都想好了,四個吻分別要是舌吻、早安吻、法式熱吻,還有一個暫時想不到,說不定到「後庭花開」後會有靈感,待會經過窗邊時要記得擷取範本。

  窗口的燭燄閃了一下,傳來若有似無的呻吟聲,殺手心驚,不自覺地退後一步。

  不用怕,只是呻吟,如果當年自己取了隔壁的阿花,她也會在洞房花燭夜發出這種叫聲。

  他是處男這件事,決不能影響他殺手的專業性。

  「誰在那裡?」

  只不過是踩了一下簷角,殺手汗滴如雨,後庭花的人耳朵怎麼那麼靈?探出頭的是個青年,看上去很老實,半身縮在閣樓天窗旁,一臉鬼鬼祟祟,好像也擔心被人察覺。

  莫非是同業?另有人要殺那位高官?

  正好,當初被美色所迷,忘記把高官所在處問清楚。也沒料到後庭花大得跟皇宮沒兩樣,他那知道頭牌小官今天在那服務。

  「安靜,敢叫就一刀斃了你。」

  青年沒有武功,三兩下落入掌握。

  「你……你不要激動,你,你應該也是來幽會的吧?哇,裝備真齊全,連夜行衣都準備好了,你放心小哥,我絕不會告訴老闆和龜奴,你的對象是誰?說不定我們可以來個四ㄆ……」

  「廢話少說,你們頭牌小官是誰?」

  竟然被誤認成採花盜,而且採的還是菊花!殺手不勝屈辱之至。

  「頭……頭牌小官?你……你是說桂桂嗎?你該不會是要來和桂桂……」

  青年一臉驚恐,好像聽見什麼晴天霹靂的事。殺手自不懂他反應,反正問到了頭牌,他也就順手推舟。

  「對,就是他,那個什麼跪跪的今晚在那裡?」

  「他……他……你真的是來找他的?」刀尖一逼。「好,好,我說。他本來是被王公子包了整晚,就在菊水軒裡,不過……」

  「那個王公子今晚什麼時候會來?」不想聽他廢話,殺手發覺懷中的少年有股淡淡清香,難道也是個小官?心中不禁一凜,決定快點問完快點走人。

  「這個……說到王公子我就生氣!也不曉得他是什麼人,最近一個月幾乎夜夜來,霸住了桂桂不說,桂桂以前是賣藝不賣身的,誰料他倚仗權勢,硬是拿錢逼老闆標他的初夜!桂桂……桂桂為了我,我們需要錢,今晚……今晚他就要……」

  「廢話少說,到底王公子什麼時候來?」

  「王公子似乎忙得很,不過亥時……亥時通常一定會來。不過桂桂不會去,桂桂和我約好了,我們要一起逃……」

  聽見前句殺手本來放下了刀,後句又讓他跳了起來。

  「那個小官不會待在菊水軒?」

  青年長眉一橫,充滿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殺手忽然發現他相當英俊,只是有點呆氣。

  「沒錯,我決不會讓桂桂獻身給一個滿腦肥腸的公子哥,僅管沒錢,我也要帶著桂桂走,走到天涯海角,去過幸福的生活!」

  殺手一愣,瞬間有想鼓掌的衝動,但他很快發現不對勁。

  「那個跪跪的不會待在菊水軒,那什麼王公子也不會囉?靠,那我要去那裡殺他?」

  「什,什麼?你要殺……」

  「咚」地一聲,殺手渾身一顫,只覺頭頂一記重擊,然後他便再也聽不清青年說些什麼了。叮噹一聲,那是配刀掉落屋簷的聲音。

  真是世事難料。

  殺手覺得,姑娘的吻離他越來越遠了。

  
小官

  他是「後庭花開」有名的頭牌小官,客人都叫他桂桂。

  「桂桂,快來打扮打扮,今天是你的大日子呀。」

  從五歲開始就被人賣入妓館,因為相貌太過姣好,識貨的老闆一眼就看出珍貴,經過各式精心設計的調教,今年十五歲的桂桂有著一雙女人都自嘆弗如的靈動眸子,奶油色的臉蛋,挺得讓人想咬一口的小鼻子,頭髮被身後的雜役挽起,只留一縷披垂在額前,那模樣不知迷倒多少將軍縣令。

  訓練有素的他身段柔軟,十八般姿勢樣樣精通,無論被輕薄多少次,那雙無辜的眼睛永遠像初生小鹿,不知所措地尋求外界的救援。而那通透水滑如嬰兒的皮膚更是敏感,輕輕一碰就會泛紅。再加上怯生生的嗓音,十年來讓好此道的京城名士為之瘋狂,老闆在他身上撈到的油水,更想見有多可觀了。

  然而今天過後,他將不再是清香的桂花,桂桂在鏡前黯然低下首來。

  是的,今天是他獻出童貞的日子。

  在「後庭花開」十五年,過慣了送往迎來的日子。其實嚴格而言,桂桂並不算不快樂,老闆對他很好,因為他長了張能讓男人砸錢的臉,所以老闆也不想讓他夭折。何況頂著那副模樣,只要陪陪笑,倒倒酒,男人照樣神魂顛倒,又何需讓後庭太早開花?

  直到他遇見了王公子。

  王公子是從三個月前忽然出現在後庭花開的貴客。來這裡嫖的世家子弟不像去窯子可以光明正大,多半取了個花名掩示。

  王公子也一樣。他的身份像團謎,但光憑他一來就點了頭牌占了最大廂房讓老闆跪在地上吻他腳趾的派頭,桂桂就知道他不是常人。

  「過來。」

  第一次他站得遠遠看他。男人看他有兩種眼光,一種是馬上推倒在地的饑渴,另一種慢慢玩弄的殘忍,但王公子兩者都不是。

  「這是什麼?」

  那是貓看見獵物的眼神,但桂桂頭一次發現,這客人眼中真正的人並不是他。

  「衣服,穿起來。」

  他也是第一個叫他穿衣服而非叫他脫衣服的客人。

  「這是什麼衣服?」

  「叫你穿你就穿。」

  桂桂穿過各種各樣男人贈送的衣服,自然也穿過女裝。但王公子帶來的衣服他卻是第一次看見,頭先一件在臀部的地方有條長尾,還附送上面有小獸耳朵的兜帽。

  桂桂用審慎的目光看著,權衡要不要開口發問,最後他學乖了,男妓的口只有一種功用,除了那種功用外最好不要多用。

  「啊……好緊。」

  很貼身,只除尺寸有點矮小。

  「轉過來。」

  他依言轉過來,看見王公子眼睛亮了起來。

  「手舉高。」

  他把雙手舉高。

  「不,不,一隻手就好。」

  他放下右手。

  「轉個圈,嗯,多轉幾個。」

  他在王公子面前跳芭蕾。

  「很好,很好,現在靠過來。」

  他小貓依人般跪在王公子膝前,兜帽有點太大,半遮他藏在耳朵下的大眼。

  「叫兩聲。」

  「王公子。」

  「誰叫你說人話?」

  不說人話,難道說鬼話?

  「學貓叫。」或許是看見桂桂困惑的眼神,王公子出言提醒。

  「喵,喵。」學習能力很快是桂桂的優點。

  「大聲一點,溫柔一點。」

  「喵……喵……」

  「抱住我,舔我,叫我的名字。」剛叫我別說人話的不是你嗎?

  桂桂爬上王公子的膝頭,伸出曾讓無數男人迷醉的小舌頭,不輕不重地舔舐他面頰,一面兩手摟住他後頸,小臉在皮膚上磨蹭,一面忘情地擺動臀上的小尾巴:

  「喵……王公子,喵喵,王公子……喵……」

  「不對,要叫我『國守』。」

  國手?難道他是圍棋國手?反正客人的要求照辦就對,桂桂變本加厲摟緊了他。
 
  「喵……嗚喵,國守……喵……」

  「太棒了,你太棒了。」

  王公子凌空抱起了他,將他高高舉著,拋起來又接住,摟在懷裡小心翼翼吻了兩口,像在寵溺一觸即碎的小動物。桂桂忘不了那刻的凝視,他從未看過如此深情的眼神,幾乎要把他灼傷。

  但是眼神的對象,並不是他。

  從那之後王公子幾乎天天光顧,他來的時間都很晚,客人多半已跑光,就算沒跑光也沒人敢跟他搶。他每天都帶來不同的衣服,有抬著大針筒的白衣制服,有胸前曝露還拿著刀的華麗中國服,有時叫他只穿圍裙,靠在灶腳做宵夜給他吃,有時又叫他穿上蕾絲多得誇張的蓬蓬裙,端著托盤上菜給他享用。

  王公子始終很冷靜。

  除了第一天的擁抱,王公子始終沒再碰他一根指頭,他只是坐在那看,有時加點小酒祝興,目光熾熱如昔,有時竟有些痛苦一閃而過,桂桂選擇忽略。

  直到有天晚上。

  那天王公子來得特別晚,來的時候雙目發紅,一頭亂髮,好像剛和人吵過架。老闆還沒來的及上前寒喧奉承,王公子衝進小間就要了酒喝,一杯接一杯。

  「王公子……」

  他站在角落不敢靠近,王公子也不理他。他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整個罈子見底,又要了一罈,猛然他站起身來,目光轉向縮在床側的桂桂。

  「你為什麼躲著我?」

  桂桂嚇到。「我沒……」

  「你為什麼要這樣看我?」

  「你為什麼老是惹我生氣?」

  「你為什麼老是不懂我的苦心?」

  「你為什麼偏偏天殺的又這‧麼‧可‧愛!」

  桂桂嚇壞了。雖然不知道是幾千次被男人撲到床上,但看平常溫文儒雅的王公子突然狂性大發,像要吃了他一樣把他壓倒在下,桂桂還是嚇壞了。

  好在他住手了,不是因為他嚇壞,也沒有任何人攔阻。

  「三天後,我要他的初夜。」

  冷靜地起身,冷靜地整好衣服,冷靜地盯著驚慌的桂桂,冷靜地叫來驚慌的老闆。

  「我要後庭花開大肆宣傳,我要大家都知道頭牌的初夜,是被我王公子買走。」

  將手上的錢袋一扔,老闆呆呆地接住。

  「多少錢都無所謂。」

  於是這件事就這樣發生了。兩個小時後,全後庭花開都知道了,兩天後,全花巷的同行都在傳,三天後,全京城的人都引頸企盼。

  今天,就是他獻出童貞的日子。

  可是桂桂另有計算。

  早在兩年前,他就和後庭花開裡的一個過氣小官相識,館裡的人都喚他阿義。阿義長的不算美,胸膛也不算厚實,而且也不太會說話,沒做幾年就被老闆貶去作雜役。

  他倒也當的很開心,和桂桂相識後他更開心。桂桂悶時,阿義便找他聊天,桂桂傷心時,他安慰他,桂桂想起天上的爸爸媽媽時,他便唱歌替他禱祝。

  「今天晚上,我在屋頂上等你。」

  「我認識一個朝廷的大官,以前當小官時的恩客,他待我很好,現在還寫信給我。他說我受不了時,隨時可以去投奔他。」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

  桂桂很高興,但也有點害怕。

  檢視收好的包袱,門口的龜奴都被他用身體買通了。他環顧一眼待了十五年的小房間,在這裡他哭過,被虐過也尋死過,雖然閉起眼盡是殘酷的回憶,桂桂卻有點懷念。後庭花開,我的花還沒開,以後只能隔江唱你了。

  王公子,對不起,雖然你待我很好,但我不想做你的替代品。

  他拿出早準備好的綴繩,悄悄翻上屋頂。

  
雜役

  阿義曾經是個小官這件事,沒有多少人知道。

  他現在是有名的男妓館「後庭花開」的雜役,這件事很不幸也沒什麼人知道。

  但阿義從來不在乎這些,他從小不起眼,三歲時被母親忽略,丟在湖邊成了失蹤兒童,五歲時被人口販子忽略,丟在妓館門口成了小官,十歲時被老鴇忽略,從小官變成了雜役,他也完全不在乎。

  在他不算長的人生長河中,只有兩個人他曾經在乎。

  一個是他當小官時的奇蹟。因為又笨又奇貌不揚,客人通常點他一次就不會再點,淡季都只有坐冷房的份。

  只除一個人,阿義到現在還懷疑他是不是正常人。

  他第一回見到他眼睛就亮了,阿義的右臉上有顆小痣,這也成為他容貌的致命傷。但那位客人第一眼就看他的痣,他撫著他吻著他,好像看見睽違已久的愛人,然後跟老闆要了他的房。

  「你要我?」站在一堆溫柔嬌媚的小官中,阿義詫異地指著自己。

  「嗯,我就是要你。」

  阿義就算再遲鈍,也知道那客人不是小人物。一身漂亮的肌肉晒成小麥色,卻不給人粗暴的印象,略嫌粗獷的臉上盡是溫柔,和他一身武人裝扮搭不起來。

  進了房,點上蠟燭,喝點小酒,然後兩人爬上床,一切到此都很正常。

  「那個。」

  「嗯?」

  「武大人,你……不動手嗎?」

  「動手?我不會打你的。」困惑又誠懇的眼神。

  「呃……我不是這個意思。」原來自己並不是世上最遲鈍的人。

  「你不動手脫……脫我的衣服?」

  「脫衣服?為什麼?你會熱嗎?」

  「要,要不然,大人也可以先脫自己的……」莫非是個M?阿義心驚。

  「脫我的?為什麼?我又不熱。」

  托額,可憐的阿義生平第一次沉思起來。

  「武大人,你知道你剛剛花一百兩買下的是什麼嗎?」鼓起勇氣試探。

  「嗯?是你啊,不是嗎?」

  孺子可教也,很好很好。「是我的什麼,你知道嗎?」
 
  「讓你進來陪我聊一晚不是嗎?聽說男妓館都是這樣。」

  「混帳!是我的『初夜』!初夜兩個字怎麼寫你知道嗎?」雖然他也不會寫。

  「初夜?可是你是男的不是嗎?」

  事後阿義也不太記得接下來發生的事。只是從那件事他深深明白,就算再溫和的人也有發飆的時候,這肌肉男激起他體內某種暴走因子,讓他生平第一回體驗就吃掉了本來應該做攻的男人,並且奠定了未來吃桂桂的基礎,對他人生起了深遠的影響。

  「……明白了嗎?」在床頭點起煙斗,阿義望著身旁本來或許是正常向的男人。

  「…………」

  「對不起,如果你學會了,我可以再讓你兌現一次。」

  但要扣掉教學費,媽的。

  「那個人……那個人小時候……對我做的就是這種事嗎?」忽然發問。

  「那個人?」阿義挑眉。

  「國守……國守他……常做這樣的事嗎?」

  阿義呆住了。雖然嘟嚷的名字他不認識,男人一臉深宮怨婦地抬起頭來,大手抓住阿義小臉,粗獷的臉驀然湊進。

  「唔……武,武大人!嗯……」本能地閉起眼睛,準備迎接狂風暴雨。未料第一接觸點竟不是唇,而是右臉上的小痣。

  「你……和他真像,特別是這顆痣。」

  「原來他罵我笨,原來他不肯接受我,都是因為……我不會這些嗎?」

  「還是他心疼我,怕我疼,所以寧可去疼別人?」

  「國守……國守……」

  他的「初夜」就在這種不知所云的狀態下結束了。那之後男人再也沒光顧,卻常常寫信給他,對他噓寒問暖,甚至為過氣的他雪中送炭。阿義深深為當時一氣之下吃掉對方懊悔,早知對方是個好人,下次有機會一定要讓他吃回來。

  另一個就是桂桂。

  和桂桂相約雙宿雙飛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決定,本以為從今夜起,他將展開截然不同的人生,擺脫老被忽略的生活。

  但是世事難料。

  直到被對方的刀抵住咽喉,阿義才明白屋頂上的黑衣人不是嫖客,而是貨真價實的江湖殺手。聽對方惡形惡狀地逼問桂桂初夜地點,阿義越聽越心驚膽跳,本來想虛以委蛇,但全天下最不會說謊的恐怕就是他阿義。

  「什,什麼?你要殺……」

  聽殺手露出口風,遲鈍的腦袋還無法判斷真意,威脅性命的刀卻忽然一軟,身後碰地一聲巨響,然後是天籟般的呼聲:

  「阿義哥哥!」

  「桂桂!」喜出望外,阿義被小官手持鐵棒的英姿嚇到,但不防礙他的驚喜。

  「阿義哥哥,你沒事吧?太好了,我一爬上來就看到你被刀架著,還以為我們被人發現了,還好我帶了一大堆武器出門,本來想用狼牙棒……」

  上天還是待你不錯的,殺手大人。

  「沒事了,沒事了,東西都帶了嗎?沒有被人看見吧?」在小臉上輕輕一吻。

  「嗯!阿義哥哥,這個人到底是誰啊?」

  「嗯?我也不知道,他把我揪出來挾持,還逼問我菊水軒在那,你知道,就是你和王公子的初……」

  「菊水軒?」小官終究比較聰明:「莫非他要殺王公子?」

  「把他放在這也不是辦法,要拿他怎麼辦?」

  狡狹的小臉露出笑容。「既然他要去菊水軒,就讓他去罷。」

  「咦?」

  「那閣就是菊水軒,待會兒路過屋頂時,把他從上頭扔下去。阿義哥哥,你背著他。」

  「這樣不會很麻煩?」阿義困惑地搔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小貓笑得像惡魔。

  「是啊,會很麻煩。」王公子會很麻煩,麻煩到整夜都不會想起桂桂這個人。

  損人利己,王道也。

  完成把殺手扔進火窟的壯舉,遠方忽然掀起了煙火,還有人群的歡呼聲。

  「怎麼了?」阿義問。

  「喔?大概是為皇室的婚禮作準備吧。開明皇最近要大婚了,據說皇上年紀跟我相仿,娶的是將軍家的大美人,婚期三個月前就訂了,真好福氣。」

  開明朝有一文一武兩大英才,隨侍年幼的皇帝左右,天下皆知。

  「別人的婚禮不干我們的事,阿義哥哥,我們也來大婚好不好?」

  「咦……咦……好啊,等我們到了武大人家……」

  用綴繩雙雙翻下圍牆,避開小官的熱吻,阿義忽然呆住了。

  「阿義哥哥,怎麼啦?」

  有個人影站在「後庭花開」樹影下,深邃的目光緊盯菊水軒不放。

  「武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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